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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轻拿起那张白狐面具,摊主立刻热情推销:“客官,你这眼光真好,这面具是做工最好的,也是卖的最畅销的,因为咱们的城主大人,乃至妖王大人,原形都是白狐,但凡城里举办什么庆典,这面具都是被抢空的……”

摊主搓着手道:“就是这价格贵了点,不过对你们来说,这钱肯定不是问题……”

“可以试戴一下吗?”方遥问。

“可以,当然可以!”

得到摊主的允许,方遥便将那面具罩在脸上,刚好和她的脸部轮廓相贴,大小正合适。

她转眸看向谢听,她的瞳仁墨黑,仿佛一湖平静的湖泊,面具上眼角挑起的桃红眼尾添了几分妖娆姝艳,挺秀的鼻尖也被面具遮住,变成了狐狸粉色鼻头的形状,只露出淡樱色的薄唇和精巧白皙的下巴。

乍一看,真得很像一只气质干净纯粹、不食烟火的白狐半妖。

谢听的目光凝定在她的脸上,眸光闪烁,喉结动了下,勾唇夸赞:“好看。”

夫妻俩挑面具的功夫,崽崽们已然围到了水果摊位前,财大气粗地对摊主道:“我们一人要五斤朱果,挑最大最红的!”

先前在王城,俩崽崽身上没有妖珠,只能捡地上掉下来的果子吃,眼下有了钱,恨不得直接把这个朱果摊位包圆了。

片刻之后,俩崽崽从摊主手里接过两只大纸袋,如愿地一人抱着一袋子朱果,愉悦转身。

他们伸手入袋,正准备拿出一颗朱果尝尝,忽然间,一道矮小的黑影从他们之间迅速地窜了过去,擦肩而过时双手并用,从他们怀中里顺手牵羊地抓走了两大把朱果。

阿圆和阿正顿时都懵了,僵站在原地,阿圆只看到那小贼的背影似乎也是个小孩子,身后有一条脏兮兮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毛绒尾巴,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。

买完面具、刚转过身的夫妻俩看到傻站在街道中央的俩崽崽,问他们:“怎么了?”

“刚才有个小乞丐抢我们的朱果!”

阿圆低头看着刚才装得满满的朱果纸袋,现在明显地凹下去一块,有点气愤和伤心。

“只是抢了几个果子便罢了,”方遥走过去,看到他们怀里满满的纸袋,“你们卖了这么多,足够吃了。”

本来有些生气的阿圆听到娘亲的安慰,又想到爹爹说的话。

原来,这世上真有吃不饱饭、要靠抢偷东西来糊口的崽子。看他那尾巴的形状,不是狐狸崽就是狼崽。

还是算了……

他只是偷吃的,又不是偷钱。

就当是掉了几颗果子。

阿圆这么想着,忽然感觉手背上有点疼,低头一看,有个小小的爪痕伤口。

可恶,那小贼抢朱果的时候,竟然还抓到了她手背一下。

离面具摊不远就有一家客栈,夫妻俩带着俩崽崽就近便在这里歇下了。

妖族的客栈跟人族客栈并无什么不同,甚至连屋里的摆设和家具都大差不多。

谢听订的是最贵的一间天字号房,里面有张足够一家四口睡的雕花大床,有沐浴、更衣用的隔间,甚至还有专门喝茶用的矮几。

“我要去洗澡!”

推开客栈的门,阿圆第一个就叫嚷着要去洗澡,她觉得那庞提的口水可真是臭死了,净尘术都弄不干净,得好好搓一搓才行。

方遥担心阿圆自己洗不来,便过去帮她搓澡。

谢听和阿正一大一小盘腿坐在床上,相顾无言地听着从隔间里传来阿圆咯咯的笑声。

心里都很是艳羡。

谢听想到什么,没什么诚意地随口问旁边的崽子:“一会你需要我帮洗吗?”

阿正想到曾经被娘亲无意间看光屁屁,就已经很社死了,再被爹爹亲手搓屁屁……

“还是不用了。”阿正挠挠头。

为什么母女之间做起来很自然和谐的事,放在父子之间瞬间就奇怪了起来。

方遥牵着洗得香喷喷的阿圆走出来后,阿正和谢听相继又去了隔间洗澡。

明天还要继续赶路,俩崽崽没有缠着方遥讲话本,老实地钻进了被子里。

最后沐浴完出来的谢听灭掉了房间里的烛火,一家四口上榻歇息,照旧是按照在灵霄宗里的位置,俩崽崽睡中间,方遥和谢听分别睡在两侧。

谢听因为左手有冥纹,不敢用左侧挨着俩崽崽,所以睡在了床榻最里面。

谢听侧了个身,用身后的狐尾给他们当加盖的被子。

看着俩崽崽和方遥安静的睡颜,他眉眼舒展,目光温柔。

这几日,他都跟方遥和崽崽们在一起,发现心里的燥郁缓和了不少,情绪稳定,晚上甚至都没有做噩梦。

他这才发现家人给他的慰藉,远比丝竹之声要管用得多得多。

虽然左手上时不时传来的异样提醒着他,自己就是一颗随时会点燃爆开的火药,但只要身边有他们的陪伴,再大的苦痛他也可以忍耐。

妖族客栈的隔音很好,尽管在繁闹的街上,将窗户一闭,屋内静籁无声。

谢听阖下双眼,一家四口皆渐渐陷入了熟睡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睡梦中的方遥忽然被一阵细微的痛吟声吵醒,她起初还以为是谢听的声音,但仔细一听,又觉得不对,更像是阿正的声音。

她瞬间惊醒过来,直接翻身下榻,点亮拿起床榻边的烛盏,谢听此时也因为阿正异常的动静醒来。

淡淡昏黄的烛光下,阿正脑袋冒汗,侧躺着的身子弯曲成了虾米,一脸痛苦之色,喉咙里发出小兽似的呜咽和呻/吟。

“阿正,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方遥神色紧张,伸手拭了拭他的额头,温度也不热,但全是冒出来的冷汗。

没有发热,难不成是吃坏了东西?

“手,手指疼……”阿正咬着牙艰难地气弱道。

方遥低下头,才看到他的右手正紧紧攥着左手食指,她连忙动手,把阿正的右手从他的左手指上拿开,手中的烛光凑近了些,发现他的手指关节处有一颗黄豆大的小黑点。

方遥此时心里尚抱有一丝侥幸,会不会是黑色的木刺之类的东西不小心扎进了他的手指,直到谢听沉重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:“……是冥纹。”

这三个字彷如一道霹雳打在她身上,方遥手里的烛盏都差点翻了。

那冥纹很小,似是刚刚萌发,还没有彻底长起来,但已经会轻微地挣动游走,像一只黑色蠕虫卧在阿正的手指皮下。

“娘亲,别…别碰我,我……好奇怪,想抓咬,东西……”

看着阿正痛苦蜷缩的幼小身子,方遥浑身僵直,手脚冰冷,仿佛在三九天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。

他们明明都很注意了,为什么阿正还会感染冥纹?

难道是跟庞提交战的时候,还是谢听那晚发狂的时候?

方遥仔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,实在无迹可寻。

谢听同样眉头紧锁,心底格外紧促慌张,他怕是自己在无意间伤到了阿正,若真是这样,他会内疚至死。

他努力让自己的嗓音镇定:“阿正,你手上的伤口,是怎么来的?”

阿正闭着眼痛苦地咬着牙关,狐耳也因为剧痛而不停抖动,他过了好一会儿,才弱声地说:“街上,朱果,小乞丐……”

那小乞丐的手爪很尖利,他抢抓果子时,阿正的手指不小心被伤到,当时只有很浅的划痕,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。

谁知道这伤口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疼,他不是个会容易哭的崽崽,可这也太疼了,疼得他眼泪失禁般地往外流。

方遥把烛盏塞给谢听,用手去擦抹阿正脸上的泪,眼眶里也跟着盈满了泪,鼻尖泛红。

连谢听都无法忍受的剧痛,阿正这么小的孩子又如何承受,方遥心疼地将他搂进怀中,帮他按压着抽疼的手指。

她想到那个被感染的车夫,是被攻击了两天后冥纹才开始发作,许是因为他们是小孩子,冥纹侵蚀的速度更快。

“哥哥是怎么了?他是不是生病了?”阿圆小声问。

他们的动静太大,阿圆也从梦中醒了过来,她看着旁边神色痛苦的哥哥,茫然又无措。

方遥想到什么,立刻抓住她的手:“阿圆,你有没有被街上那个小乞丐伤到?”

阿圆不知道为什么娘亲这么紧张,她回想了片刻,点头说:“手背上划了道小口子。”

看到阿圆点头,夫妻俩同时倒抽一口凉气。

方遥忙不迭地去查看她的两只手。

烛光之下,阿圆的左手背上的确有道小小的划痕,但已经止血愈合了,并没有显现出黑色的冥纹。

只剩下浅浅的肉色痕迹,以至于方遥给她洗澡的时候都没有发觉。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