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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玄胤坐到床榻边,指腹拨开她脸上的发丝,露出有些苍白的脸颊。巴掌大?的小脸,才不?过十六,刚及笈的姑娘,确实还小着。

初见时,她就是现在这样,孤孤零零的,像一只没人?要的小猫,莫名的,就让他心疼。

后来,她那些若近若离的暧昧,一点一点的算计手段,让他几欲忘了,她曾经挨过的打骂,受过的委屈。

而他,又跟那些人?一样,用同样上位者的手段责罚了她。

李玄胤拨开那些青丝,指腹在熟睡人?的脸蛋上捏了捏。

忽地,那人?抱住了他的手臂,往前蹭了下,半张小脸,软软的贴到了他的掌心中。

他才记起?,这人?每每入眠,都要赖在他怀中,似乎习惯了依恋。

他不?是不?知?江铨私底下的风流韵事,她是府上庶女,料想,在府里的日子也过得极为艰难。

掌心那张小脸蹭了蹭,又软又痒,那人?朱唇一张一合,轻轻呢喃了句,“阿娘……”

李玄胤微顿,神色闪过一分复杂,倒底是顾念她还受着委屈,没将那只手抽出来。

……

婉芙一觉睡得很沉,又像回到从?前,她赖在阿娘怀里,阿娘会温柔地安抚她的侧脸,哄着她安睡。

每每这时,她都不?愿醒来,梦境远比现实要顺意得多。

眼眸徐徐睁开,入目的是男人?走线如刀的侧脸,手中握了一卷书册。

待看清那人?是谁,她眼眨了下,又眨了下,乌发披散,脸蛋还有睡出的红印子,“皇上?”

“醒了。”李玄胤脸色平淡,看不?出多余的情绪。

婉芙安睡了一觉,精神大?好,眸子弯弯的,小脸是熟睡后的媚态,她回神时,才发觉怀中抱着的手臂,记起?方才的梦,笑意一僵,悄悄抬眸,正与男人?的视线对上,“嫔妾失仪。”

“无?妨。”李玄胤敛起?眼,被她压得太久,手臂抽出时,一股发麻的僵硬袭遍全身,动作微微僵住,神情也有一瞬的不?自然?。

李玄胤掠一眼床榻上一无?所知?,眸子乖乖望着他的人?,眉心突跳了两下,罢了,他不?与女子计较。遂不?动声色活动两下手臂,若无?其事地放回身侧。

“你若想你母亲,朕准允她另辟新府,时常进宫看你。”

闻言,婉芙笑意稍顿,眼眸黯然?失色,许久才勉强扯了扯嘴角,压下心头的酸楚与恨意,轻声道:“嫔妾生母已经不?在了。”

霎时,寝殿内一片死寂,针落可闻。

这种事情,若是李玄胤有心,轻易可查,但他前朝忙得焦头烂额,不?可开交,对于后宫嫔妃的事,譬如,那位位份高,的确一清二楚,可像婉芙这般,出身庶女,亦或是低微的布衣,他只知?个大?略,至于生母是谁,外祖家世,没那个心思去深究。

说?白了,他倒底是从?未上过心。

李玄胤压了压拇指的玉戒,薄唇微微抿住,欲开口时,腰身忽被那女子抱住,缠着白布的小手绕到他胸前,脸蛋贴住他的脊背,带着哭过的干哑,“父亲不?喜嫔妾,生母亡逝,嫡母嫡姐都苛待嫔妾,嫔妾什么都没有。”

她声越来越低,泪眼朦胧,泪水晕湿了龙纹的衣袍,“嫔妾知?道错了,嫔妾会听?话的,皇上不?要不?理嫔妾。”

即便有三分假意,也被女子柔弱依赖的姿态掩去了,这般娇媚可怜的人?,世间怕是没有男人?会受的住,不?去心疼。

李玄胤掠一眼那裹成馒头的小手,只觉愈发刺目。江顺仪一事,归根结底有这女子的推波助澜,为平人?心。他怎能不?罚她,罚轻了不?足以安抚后宫,罚重了,他莫名舍不?得。

不?能鞭刑,不?能打板子,不?能降位份,思来想去只能手笞,只是这女子太娇气,打两下便委屈得不?行。

他淡着脸色,将腰间缠着的小手拿开,头疼地捏了捏她的脸蛋,“朕何时不?理你。”

他若是不?理她,何故让陈德海监刑,何故费尽心思护她周全,又何故在她受罚第二日就来这金禧阁。

这女子就是得寸进尺。

“嫔妾只是怕。”婉芙红着眼窝到男人?怀中,乖顺得像一只猫,脸蛋的泪痕更为她添了弱柳扶风的娇弱,怯生生的,“嫔妾只有皇上,可皇上不?只有嫔妾一个嫔妃。”

她什么都懂,所以即便是撒娇,也会见好就收,那恰到好处的情//趣,让他愉悦,却也让他不?忍。

李玄胤揽住怀中的人?,掌心轻抚她柔顺的青丝,眼眸微凝,并未说?什么。

她说?的事实,后宫嫔妃,三年选秀,总有生得比她娇美,比她可心的女子,即便是李玄胤,也无?法保证,自己?不?会看中旁人?,时日已久,便将她忘到不?知?何处。

……

用了晚膳,婉芙去净室沐浴,乾坤宫的折子送到了金禧阁,李玄胤坐在案后执朱笔批阅。许是嫌弃她那张桌案窄小,内务府又费了功夫换上一张大?的长案。

婉芙头一回见皇上在寝宫批阅奏折。别说?婉芙,就是陈德海也没见过皇上跑到别的嫔妃宫里看折子。皇上一向不?喜后宫干政,就是乾坤宫都让嫔妃少去,这是出奇了,把折子带到主子的宫里。

他心中想归想,面?上不?显,本本分分地在一旁伺候。

婉芙沐浴出来,只见左手边高高的一摞,移到了右手边,她自幼就不?爱读书,一看那些字便头疼发晕,此时也是看不?进案牍上的半个字。

她乖巧地走过去,接了陈德海红袖添香的活儿。

陈德海巴不?得泠才人?过来,皇上一看上折子就没个时候,他这把老骨头每每都站得腰酸,劝上一句又会惹得皇上冷眼,一脸赔笑地将砚台交给了泠才人?,悄声退了出去。

婉芙没那个耐性,两手又裹了白布,只能用指尖捏着磨了两下,过了一刻钟就手腕发酸,改用另一只手,许是她这动作太过频繁懒散,终于惹了李玄胤不?耐,“你若做不?得,就让陈德海进来。”

陈德海正候在外间,听?得心里一惊,暗道泠才人?可万万要哄好了皇上。

婉芙撇了撇嘴,指尖勾住了男人?的衣袖,“都过亥时了,皇上明日还有早朝,嫔妾不?想皇上累坏了身子。”

李玄胤不?轻不?重地睨她一眼,“你是不?想朕累坏,还是你自己?想去歇了?”

“嫔妾自然?是心疼皇上。”她弯着一双水眸,自然?地环住李玄胤的腰身,丰盈的朱唇在男人?的侧脸,软软的,轻轻的,亲了一下,温香软玉,再冷静自持的男人?也会忍不?住乱了心神。

李玄胤盯着那张雪白的脸蛋,喉咙轻滚,呼吸渐重。

他无?言失笑,不?怪先帝那般沉溺女色,美人?在怀,确实要比折子好看上许多。

……

陈德海进来收拾残局时,案上的奏折空白的几页沾染了可疑的水渍,他吓得手一抖,可不?敢多想,兢兢业业地做好奴才该做的事,将那些痕迹擦干净,又按照皇上的习惯将狼藉重新整理好,抱出外间,吩咐人?送回乾坤宫。

也不?敢往寝殿多瞧一眼,候在外面?等?着皇上要水。

婉芙软绵绵地窝在男人?怀中,呼吸很小,轻轻的,拂着男人?的胸膛。

李玄胤垂下眼,饶有兴致地捏了捏女子晕红的脸蛋,她大?抵不?知?自己?这副动情的模样有多勾人?,全身都似盖了一层云霞。

大?抵是他捏得重了,那女子蹙起?细眉,不?安分地在怀里拱了拱,他收了手,扯过衾被,盖过女子的露出的肩头,披衣下地。

……

翌日,婉芙醒时,枕边凉透,圣驾已经离开了。

奏折也搬去了乾坤宫,只留下那张长案,昭示着昨夜的事并非她的梦境。

婉芙揉揉酸痛的腰,召人?进来盥洗,准备去坤宁宫问?安。

不?论如何,如今江晚吟确确实实被降到了常在的位份,而她除却受了手笞,并无?损伤,甚至还因这么点小伤,博得了皇上的怜惜。

婉芙微微弯起?唇角,眸子中却是全然?不?同的凉意,不?知?她那位好姐姐,现在过得可还好。

……

“啪!”

听?雨手中捧着的药碗凌空飞了出去,汤药飞溅,几滴溅到她的侧脸衣襟,药碗在地上滚个囫囵,溜溜飞去了墙角。

“滚!本宫不?喝!本宫要见皇上!是那贱人?害了本宫,本宫没错!”

江常在跌坐在榻里,衣衫单薄,双眼红肿,衾被上一股浓浓的苦汤药味,这是被打翻的第三碗汤药,主子动怒,宫人?哗啦啦跪了一地,若非这位主子肚子里还有着龙裔,仅有着翻身的可能,就凭那一落千丈的地方,早就遭人?厌弃,是个奴才都能踩上一脚。

听?雨扑通跪下身,也不?管脸上的药渍,哭着哀求,“主子,奴婢求主子了,主子腹中还有龙裔,有这个龙裔他日何愁没有机会,主子快吃了药吧!”

“本宫都说?了本宫要见皇上!”江常在趿鞋下地,一脚踹到听?雨心口,跌跌撞撞地往殿外走,小腹一阵一阵地抽疼,没走多远,便跌坐下来,似是恼怒,哀嚎一声,抓起?地上的茶碗就掷了出去,正砸中跪着的一个宫婢,那宫婢吓得发抖,不?顾头上流出的血,动也不?敢动。

听?雨被踹到心窝,也顾不?得疼,见主子跌了一跤,吓得心脏险些跳出喉咙,惊惶地跑过去搀扶已经晕了的主子,冲殿外大?喊着遣人?,“快去,快去给主子请太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