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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?们瞄了眼沉冷的?皇上,心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沈才人是伺候在皇后身边的?宫女,曾在皇上醉酒时妥帖伺候,得了才人的?位子。可皇上此时是没顾念半分旧情,就把人押了出去。

殿内安静下来,陆贵人垂着眼,扶住宫人的?手勉强站起身,她?适时提醒道:“皇上,若非泠姐姐舍身保住许答应,许答应此时定然是中了那人的?计了。”

众人一愣,陆贵人这是什么意思?泠才人舍身保住许答应不假,可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?,谁不知?弄没了许答应肚子里的?孩子,就是死罪?掉水里还能活,没了圣宠,在这宫中才是难熬。

李玄胤看过?她?,目光冷冷扫过?殿内站着的?嫔妃,最后停留到?旁边的?女子身上。

婉芙脸色苍白,虚弱地扶住宫人的?手才勉强站稳。触到?男人视线,轻咬住下唇,眼眶恰到?好处地滚落一滴泪珠,灼烫到?男人心里。

李玄胤不动声色地移开眼,淡淡开口,“才人江氏,柔嘉维则,温恭素著,护龙嗣有功,特晋嫔位,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。”

……

有陆贵人指证,泠才人落水一事就这么轻易了了结,陆贵人病重,皇上特赐銮舆,送回吟霜斋。嫔妃们离开了储秀宫,但离开时,人人脸色难看。

本想看一出好戏,结果好戏没看到?,竟又让那奴才出身的?得了便宜!后宫有几人,晋升比流水还快,这还不到?一年?,从宫女到?嫔位,便是潜邸出身的?老?人,也不见得有泠嫔一般的?优宠!

婉芙微怔,尚没缓过?神,眼看着殿内没了人,可怜兮兮地朝男人伸出手臂,意思显然。

李玄胤冷嗤,凉凉看她?一眼,也没惯着,没再搭理她?,兀自回了乾坤宫。

晋升是晋升,可这女子小心忒多?,不能总这么纵着她?!

见皇上无情地走远,婉芙小脸垮下来,撇着嘴嘀咕一句,由千黛扶着,几乎是弓着身子走回的?金禧阁。

秋池脸上大喜,“奴婢恭喜泠嫔主子!贺喜泠嫔主子!”

婉芙弯了弯唇,可下一瞬,小腹疼得她?,一点都笑不出来了。

千黛见主子疼得嘴唇发白,冷汗都冒出来,愈发自责,“主子既难受,何?必亲自出来。”

婉芙眸色微闪,“我若不出来,陆贵人怎知?该指认谁?”

倒底是谁做的?,皇上自有决断。那人确实隐秘,慌乱中竟无人发现,推给?沈才人又何?妨呢?

谁让当时沈才人离她?最近,沈才人无辜,可她?身边的?宫人却不见得。沈才人真的?不知?道身边有别宫人的?眼线吗?

她?心里清楚,沈才人是怕了得罪,才不敢将那人供出来。那人究竟是谁,她?或许不知?,但皇上自有算计,皇上若不追究,她?便装傻不知?道,只是可怜了沈才人,白白做人棋子,又一脚被人踢开。

唯一让她?没想到?的?是,陆贵人落水后,竟再也不能有身孕。

……

陆贵人虚弱地下了銮舆,咳得胸腔颤抖,柳禾忙为她?裹紧了披风,挡住外面的?风寒。

主仆一行进了内殿,柳禾一面吩咐人备上温水,一面让人去内务府多?取几提银炭。

“主子快喝口热水暖暖身子。”柳禾掩好衾被,将陆贵人裹得密不透风。陆贵人无奈地笑笑,“你这般裹我,让我如何?喝水?”

柳禾见主子病成?这样,还有心玩笑,泪水一滴一滴掉下来,“主子这是何?苦,何?苦舍了自己,也要救泠嫔。”

陆贵人脸色淡下,手心捂着汤婆子,眸光加深。

她?并未说谎,当时,她?便站在泠姐姐身后,确实看清了,是沈才人身边的?宫人下的?手,推了泠姐姐一把。

而?沈才人,也是看得清楚的?,可她?未拦着,甚至当作没看见。是以,当泠姐姐悄悄告诉她?,让她?指认沈才人时,她?才会?惊讶。不仅惊讶于泠姐姐对她?如此信任,更让她?意外地是,泠姐姐竟能猜到?沈才人头上。

直到?,沈才人被拖出去,都没供出自己身边的?宫人时,她?开始觉出不对,也明白了泠姐姐的?用意。

皇上不会?动沈才人背后的?人,这中间若要牺牲一个,只能是沈才人。

她?甚至不知?道该说是泠姐姐好算计,还是该说皇上的?无情,时至这时,沈才人已被拖去了慎刑司许久,都未传出动静,料想,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。

即便泠姐姐差点死在湖里,皇上也未想过?为泠姐姐处置了背后的?人。若泠姐姐真的?死了,只怕皇上也就会?惋惜一两日,便有了新人入眼。那人确实摆好了路,不论如何?,她?都不会?有任何?损伤。

陆贵人忽然觉得手里这汤婆子甚凉,金雕玉琢的?皇宫,也不比她?的?家中分毫,虽说清贫,却有阖家欢坐在一处,父母和睦,姐姐疼爱,只可惜,再也回不去了。

即便是她?,在看到?泠姐姐落水的?那一刻,心中想的?也是,她?若是跳下去,将泠姐姐救上来,最好伤了自己身子,他日泠姐姐得宠,必会?顾念自己的?恩情。她?也不必因?泠姐姐救她?一回,而?小心翼翼,那时,她?们二?人才算是真正绑在一起,而?她?今后的?路,也会?好走许多?。

至于皇后娘娘,她?既然得了皇后娘娘看中,又怎会?浪费这个机会?,总归无论她?犯下什么错事,泠姐姐都会?保她?的?。

既然如此,她?动一回手又何?妨呢?

她?使劲搓了搓手心,直到?搓得通红,快磨破了一层皮,也没觉得将这双手揉搓干净。

脏了就是脏了,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。

陆贵人惨然一笑,颓然地闭上双眼,眼角闪过?一抹泪光。

……

是夜,启祥宫卸灯。

赵妃幽禁多?日,请安不见赵妃,众嫔妃们才松口气,往日赵妃在这,唇枪舌战,保不准哪句话说错,就受了责罚。只是这夜,谁也没想到?,皇上会?去赵妃宫中。

赵妃不如旁人所想的?那般高兴,她?对着妆镜簪发,忽地将鬓间发簪拔出,发狠般掷去了地上,宫人们见主子动怒,哗啦啦跪了一地,哆哆嗦嗦,大气也不敢喘。

“废物?!这么点小事儿?也办不好!竟还叫那小贱人得了便宜!”

灵双从妆匣中抽出一只娇艳的?芍药钗环,簪到?赵妃鬓间,“皇上喜欢娘娘扮得明艳,圣驾快到?了,皇上都未怪罪娘娘,娘娘何?必再与那些蠢货计较。娘娘位居妃位,何?愁对付不了一个宫女上位,无家无世的?小小嫔妃。”

赵妃心气安抚下来,对镜上了唇脂,不屑地哼出声,“说的?也是,一个下贱的?货色,本宫何?必跟她?计较。”

“倒是让许答应走运,保住了这一胎,下回,可就不这么容易了。”

圣驾到?了启祥宫,赵妃梳好妆容前去接驾,浮翠流丹,聘婷袅袅,无人可比这奢侈华美。

“臣妾给?皇上请安。”赵妃屈下膝,一双眸却看是看向男人,似有羞赧。

李玄胤扶她?起身,二?人入了内殿。

“皇上今日是得空,不宿在那泠嫔屋里,倒来臣妾这了。”赵妃为人张扬跋扈,在皇上这却是用足了小性子。

陈德海在一旁埋头侍奉,听着这话有点耳熟。像是泠才人才说得出口。这般琢磨起来,发觉泠嫔倒是与宁贵妃颇为相像。

不同的?是,泠嫔说话全无顾忌,想到?什么说什么,往深了说,就是皇上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。赵妃不同,倒底是家世有异,赵妃在外张扬惯了,到?了皇上这,也要比泠嫔多?一重骄横,脾性太硬,少了点软和。

也不知?这两性子,皇上更喜欢哪个。

陈德海在心里瞎琢磨,不敢表现在面上。

李玄胤接过?赵妃递来的?茶水,是上好的?千山针叶,后宫也就只她?宫里会?有,他抿下一口,将杯盏放到?案上,摩挲两下拇指的?白玉扳指,眼神漫不经心,“幽禁多?日,委屈你了。”

赵妃一怔,看了皇上一眼,红唇启开,“皇上罚臣妾自有皇上的?缘由,臣妾不委屈。”

李玄胤淡淡看她?,“泠嫔与江贵嫔争执那日,朕罚了泠才人抄清心经。”

“你可愿抄?”

赵妃心头一沉,睫毛颤了两下,眼神闪烁,“皇上这是何?意?皇上要罚臣妾,总要有个由头。”

“朕念你这些年?从未犯下大错,不想将那些事摆到?面上。”李玄胤掀开眼皮,“朕宠着泠嫔,也不会?厚此薄彼。你跟了朕许久,若能安分些,年?后大封,朕许你复贵妃位。朕可以不管后宫无足轻重的?争斗,但不要触朕之逆鳞。”

男人指骨叩到?案上,赵妃身子一抖,想扯出一个笑,却无论如何?也笑不出来。

皇上已经许她?皇贵妃之位,位同副后,她?该高兴不是吗?可为什么,她?这么难过?。

在以前,皇上何?时跟她?说过?这么重的?话,皇上何?时因?为一个贱人,而?敲打她?。皇上的?逆鳞是什么?是许答应腹中的?龙种,还是泠嫔的?性命?她?一直沉溺在与皇上的?往日情分,甚至忘了,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?今日。

都怪那个咸福宫出来的?贱婢!

赵妃眼中划过?一分阴狠,她?勉强弯起唇角,泪水却止不住掉下来,可她?的?高傲,不许她?落泪。她?别开脸,将那泪水擦去,转回头时,对着皇上提了提唇,却笑不出来,终究不似往日的?明艳。

“臣妾省得,臣妾以后不会?再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