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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夜, 皇上歇在朝露殿,翌日早朝,圣驾方?才离开。

应嫔靠在软榻里, 搅着瓷碗中的羹汤, 脸色依旧苍白,却全无昨夜那般憔悴模样。

青蕖端着汤药进来,浓重的苦涩溢满寝殿, 她有些担忧, “主子,皇上或许已经看出来了。”

“看出来又如何?”应嫔挑眉一笑, 慢悠悠道, “即便皇上清楚我是故意与泠贵嫔争宠,不是还来了朝露殿?”

说到这,应嫔脸色又慢慢淡下来,皇上为何会对她生出比泠贵嫔多的怜惜,还不是因?为她无?故小?产的孩子。

青蕖也看出主子的心思,不禁出声去问,“那日推主子的, 当真是赵妃吗?”

应嫔微顿,半晌摇了摇头,她也不知是谁推了她,突然脚下一滑, 似乎是踩到了圆滚的碎石,才摔下台阶。

倒底是有人存心设计,还是事出意外?, 她到现在,也没猜出是怎么回事。不过, 至少除掉了赵妃,即便皇上只幽禁她在启祥宫,但?她犯下的错事,纵使她再怎么苦求,皇上也不会原谅。

“绛云殿还是没有动?静么?”应嫔抚住平坦的小?腹,如果一切顺利,她早该生下这个皇子,何以到今日地步。

“奴婢日日叫人盯着,绛云殿的人并没人去御花园。”青蕖有些迟疑,“主子,奴婢怀疑,主子小?产,是否是泠贵嫔故意设计,用金珠子引诱,才使得主子去了那处长亭。”

应嫔眼眸眸轻动?,眸底闪过一抹痛恨,捏紧了盖着的衾被,“叫人继续盯着。”

如果真是江婉芙所为,她定?要让她付出代价!

……

白日不必去坤宁宫问安,婉芙在绛云殿躲懒,吃饱了睡,睡饱了吃,好不自在。

圣驾自那日去了朝露殿,就在没去过,朝露殿也没人去请。足以可见,那夜,应嫔是摆明?了和她过不去。

婉芙困倦地揉了揉眸子,被千黛唤醒,“温修容邀主子去御花园。”

许久没出过绛云殿,婉芙裹紧了狐裘,离开寝殿,柔柔的细风袭来,拂过她的侧脸,冬日过去,迎来了春朝。去岁这时,她尚是咸福宫伺候在江晚吟身边的奴才,短短一年,江晚吟风光不再,她成了宫里最受宠的嫔妃。

正应了那句,风水轮流转。

婉芙走上几步,身子就觉得乏累,大?半刻钟才到御花园。

温修容已经坐了好一会儿,瞧见她,仔细看了会儿,颇为好笑,“泠姐姐昨夜睡得是有多晚,怎的倦成这样。”

婉芙眯了眯眸子,懒懒打一个哈欠,美人醉颜微配,腮晕潮红,十分的姿容也增去了十二分,让人见之为之倾倒。

“我也不知近日怎的了,身子总乏得紧。”

温修容神情?一顿,微蹙起眉,似是想到什么,正欲开口?,小?团子远远地扑进她怀里。

“阿娘!”顺宁撅起小?嘴,十分不满,“阿娘怎么还没到找熙儿,熙儿都藏了好一会儿了。”

温修容一笑,轻柔地抚过顺宁的发鬓,“阿娘见到泠贵嫔,与她多说几句话。”

顺宁转过小?脸,瞧见婉芙,短短的小?胳膊抱紧温修容的腰,乖乖道:“熙儿给泠贵嫔请安。”

过了年,这小?团子好似长高了些,黏温修容黏得紧。

婉芙嗔了眼这小?人,“难得小?公主给嫔妾问安。”

她从鬓间拿下簪着的金嵌玉红蓝宝石蝴蝶步摇,轻晃了两下,“小?公主喜欢不喜欢这个簪子?”

那只步摇是皇上赏给她的好东西,是太//祖爷打下江山时,尚服局手艺最好的工匠耗费数月雕琢打凿而成,宫里就这么一只。

顺宁一见到,眸子当即亮起来,看看婉芙,又看看温修容,小?声道:“阿娘,熙儿想要。”

温修容牵唇,“姐姐快别逗她了,熙儿还小?,哪戴得了这般贵重之物,姐姐再惯坏了熙儿。”

“你是不知,我像熙儿这么大?,几个舅母恨不得在我头上簪满玉石珠宝,小?姑娘,就是要宠着才好。”婉芙弯弯眸子,“熙儿,你说是不是呀?”

顺宁重重点头,“是,熙儿喜欢这个步摇,熙儿喜欢泠贵嫔。”

婉芙啧了声,屈指刮了下顺宁的鼻尖,“小?嘴儿甜的。”她将步摇放到顺宁手里,“拿去玩吧。”

“谢谢泠贵嫔!”顺宁对着婉芙甜甜一笑,转身就拉了两下温修容,温修容蹲下身,顺宁将那根步摇簪到温修容鬓间,拍着小?手,“阿娘戴,好看!”

婉芙见此?,笑意顿时没了,撇撇嘴,十分不悦地哼了声,“小?没良心的。”

温修容掩唇浅笑。

两人一同绕过御花园的小?道,婉芙觉得前面的路愈发眼熟。

温修容停下来,“我始终不懂,应嫔小?产前,为何日日来这处长亭。”

婉芙顿了下,眉梢轻挑,“原来是应嫔。”

“泠姐姐说什么?”方?才婉芙声音落得轻,温修容看过去,婉芙抚过护甲,道:“上元宴那日,我在这丢了两个金珠子,大?抵被应嫔捡去了。”

皇上赐给婉芙的东西,都是千里挑一,这后宫里找不出第二个。也因?此?,应嫔拿住了她的东西,就以为拿住了她的把柄。

温修容没再说话,她知晓泠姐姐聪慧,此?事自有法子解决。她看出了这条路并不能从建章宫到梵华轩,那日上元宴,泠姐姐见的人,不是良婉仪。但?,泠姐姐将此?事告诉她,已是对她最大?的信任,每个人都有秘密,她又何必多嘴一问,惹得泠姐姐不快。

回了昭阳宫,婉芙立即叫来千黛秋池,吩咐她们明?日起,再去长亭外?去找金珠,隔一日就去一次。

不论应嫔看不看出她是有意为之,都会冒险一试,因?为,如果她没猜错的话,应嫔已经将她小?产丧子的屎盆子,叩到自己头上,迫不及待的,要对她出手。

……

自打小?皇子薨逝,许婉仪便深居简出,整日陪着怀安公主。许婉仪出了月子,尚且畏寒,内殿烧了两盆炭火,小?公主热得脸蛋扑扑发红。

许婉仪伸出手,指尖儿抚过女儿的眉眼。她如愿生了一对龙凤胎,女儿像她,儿子则眉眼肖似皇上。这后里,只有皇后身边养着一个大?皇子,她生了儿子,日后本该分一杯羹。

可,一切都毁了!

她悉心照料,生怕逸儿磕着碰着一下,却毁在了一个乳母手里,她怎能不恨!

“哇……哇……”床榻里软软的小?团子哭喊挣扎,藕臂上落了一圈青紫,是许婉仪一时失神,掐得太狠。

她心里恨,为何害的不是这个公主,偏偏是逸儿,是日后能争得那个位子的逸儿!定?是她抢走了逸儿的气运!

“主子,小?公主该是饿了。”小?公主哭声越来越大?,才几个月大?,那节藕臂被主子掐坏了可怎好。

雪茹觑着主子阴沉的脸色,忍不住提醒一句。这已不是主子头一回这般了。

小?公主虽是公主,倒底也是皇上的女儿,皇上怜惜,特赐名怀安,要是叫皇上知晓,主子对怀安公主的虐待,最后失了小?公主,日后在宫中可怎么好过!

小?皇子薨逝,说到底主子有几分的责任,皇上念及主子心痛,面上不提,心底终究有些不满,不然这些日子,不至于来秋水榭一两回。就是来了,也只是看过小?公主,对主子态度始终不冷不热。

许婉仪收了手,叫来乳母,凉凉道:“小?公主不甚磕到了胳膊,带下去擦些药,好生养着。”

乳母照着吩咐,抱起哭闹不止的怀安公主,待看清小?公主胳膊上的掐痕时,神色一怔,很快她敛下眼,恭敬地退出了内殿。

许婉仪百无?聊赖地起身,恹恹坐到妆镜前。生产后,她这身子就不比从前,腰上的肉多了一圈,紧致的肌肤也变得松弛,面容现出老态。她不知别的女子生产后会如何,但?她原本就比不过泠贵嫔那般的娇媚之姿,而今生产眼瞧着似是老了十岁,越看妆镜里的女子越发觉得陌生。

这真的是她吗?她从前的青葱水嫩,怎会变成现在这样。

许婉仪手心轻碰着侧脸,脸色愈发得沉冷,倏忽,许婉仪猛然抬手,将案上的胭脂水粉尽数挥了下去。

噼啪叮当的声响过去,雪茹扑通跪下来,焦急道:“主子身子尚未完全复原,太医叮嘱,主子万不可动?太大?的怒气啊!”

许婉仪当作未闻,她厌恶妆镜中女子的面容,她厌恶生产后这般憔悴的自己。一月前,她还有逸儿陪伴,可现在,她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无?用的公主。

皇上喜爱有什么用,公主又坐不上那个位子!本来,她可以拥有一切,甚至更好!这一切,都因?为一个乳母,而毁于一旦!

许婉仪闭上眼,紧紧攥住了手心,“雪茹,你说一个乳母,真的有这么大?本事么?倒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她,倒底是谁见不得本宫好过!”

雪茹垂着眼不敢说话,小?皇子薨逝后,主子的脾气就越来越古怪,不断猜忌后宫嫔妃,倒底是谁害了小?皇子。小?皇子是皇上的孩子,皇上怎么不会去深查,连皇上都查不到,可见背后那人有多厉害,主子这般毫无?缘由的怀疑,又能得到什么结果。

“小?皇子已逝,主子该节哀才对,打起精神照顾小?公主,日后在这后宫里也不会全无?退路。奴婢想,皇上定?然会查明?背后真相,还小?皇子一个公道!”

“公道?”许婉仪对着妆镜扬笑,笑意越来越深,眼角都沁出了泪,“皇上真的要还逸儿公道,为何到现在还未查明?!皇上真的是在查吗?还是为了保全他哪个宠妃,在敷衍于我!”

“主子慎言!”雪茹扫了眼四下,焦急地止住许婉仪的话。主子即便痛失皇子,也不该这般出口?妄言,隔墙有耳,万一被旁人听了去,可怎么好。

许婉仪半敛下眸,不耐再看镜中枯槁无?神的自己,“罢了,扶我去歇吧。”

屏风外?,立着一穿湖蓝色衣裙的宫女,手端茶水,不动?声色地注意着内殿的动?静,良久,悄然退了出去。

……

婉芙如今不止要写古治抄例,还要写阅后品赏,然,肚子里本就没多少墨水,绞尽脑汁,只写出了半页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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