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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人一死,金兵群龙无首,石宝、郝思文两个并肩杀入,一刀一枪,不见一合之敌。

后面兵士跟着一冲,这三千金兵,顿时大溃,趁着夜黑,四面逃出寨去。

石宝杀了一回,迎面撞上焦挺,焦挺腰里系着仆忽得人头——他分明嫌人肠子臭,却不知何时又回去割了人家脑袋。

指着人头道:“这厮不肯说实话,只好杀了。”

石宝苦笑道:“兄弟,不须他说了,这寨子里的金兵,眼见得只有数千,余下的多半是去打雁门关了。且速速收拾了这边,立刻回援,但愿安大夫无事。”

至此时石宝还不知,他虽发现了敌军诡计,终究晚了一步,若待他回援,雁门关已姓完颜也。

“今夜之后,雁门关就姓完颜也,哈哈哈哈!”

完颜斡鲁大笑三声,眼神里流露出腾腾杀机,高声喝道:“进攻!”

话音方落,无数火把同时点起,照亮了充塞关前山道的大军,前排千人,同时高喝:“进攻!”扛起这几日打造的云梯,齐齐狂奔向前。

安道全这几日,就宿在城上望楼中,听得攻杀声起,惊得一个筋斗翻在地上,顾不得疼,爬起身来,抢到窗前一看,满口叫苦,放声大叫道:“敌军来也,敌军来也!”

几个护卫吃他吵醒,匆匆起来望外一看,其中两个拔腿就走,大呼小叫唤守军们上城,另一个安慰道:“将军莫惊,你还要指挥我等作战。”

安道全叫苦道:“兄弟但会行医看病,哪里会指挥作战?”

那亲卫苦笑道:“将军便当是看病罢了,指挥作战和你看病开方一般,也不过是佐使配伍罢了。”

这话一说,安道全猛然一个激灵,却是不慌了,点头道:“是啊,妙啊,这正是一语惊破梦中人!我能开方治病,如何便不会打仗了?”

当下提朴刀,下楼来到城墙上,见守军们都慌慌张张冲上城,他不慌不忙大喝道:“儿郎们休慌,不怕他病来如山倒,且待安某望闻问切一番!”

走到城墙前,探头看了一看,点头道:“云梯蚁附,不算什么新奇病症,嗯,弓箭手何在?且射他几百斤公斤,去一去他的燥气。”

石宝等人不是留了一千兵马么?其中大半都是弓手,特意留给他守城,俗话说将是兵之胆,这些弓手见主将如此镇定,一时手都稳了几分,纷纷取弓搭箭,望外洒出一阵箭雨。

安道全又看一回,发现那些金兵都披重甲,逢箭射落,低头疾走,鲜少有被射翻的,自家摇头道:“药力有些不够,似这般时,非下重剂不可了——快取滚木礌石!”

这时那些金兵走到了城下,正要竖起云梯,忽然城上滚木礌石乱哄哄砸下,顿时打倒一片。

安道全拍手笑道:“噫!妙哉!只是药力如此猛烈,若不替他温补元阳,如何禁受?来人呀,速速用火油。”

当下数十个守兵,劈里啪啦把油瓶砸下,又掷出一排火把,城下轰的一下,烧起大火来,金兵们做了烧猪,一个个怪叫逃遁,前排那些云梯,也都葬身火海。

完颜斡鲁遥指城头,对儿子、副将道:“你等且看,我说如何?这厮指挥若定,有条不紊,分明便是一员善守的宿将,此前竟装作那般怯懦不堪模样,正是他汉家兵法‘能而示之不能,用而示之不用’的写照!哼,若是打破城子,休杀此人,且看能不能为我大金所用。”

撒八疑惑道:“那他到底是兵多还是兵少?是想要我们打,还是怕我们打?”

完颜斡鲁摇头叹道:“此时我竟也拿不定主张了,这等精通兵法的名将,比那些单单骁勇善战的更难应付,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等了这几日,不打一回,我心难甘。”

撒八听了有些不服,试探道:“既然如此,父亲,我亲自带兵攻一攻。”

完颜斡鲁点头:“你要小心,若是不对,便及时后撤。”

撒八大喜,点了精锐两千,其中更有三百女真老兵,再度杀了上去。

安道全此刻悟彻了用药和用兵的通理,调兵遣将只当用药配伍,端的是随心所欲、手拿把卡,撒八几番强攻,都被击退,偏偏又显得人不多、势不众,火油、滚木等也渐渐耗尽,斡鲁有心想撤,但城头上防御力不断下降,又似钩子般勾着他欲罢不能。

如此反反复复,大战两三个时辰,天光已亮,城上守军,战死近半,都是被女真城下的箭矢射杀,其余人亦是疲惫不堪,器械已几乎耗尽。

眼见金兵有一次列阵攻来,安道全平静望了片刻,摇头道:“良医无药,徒唤奈何?罢了,弹打无命鸟,药治有缘人,纵使扁鹊华佗再世,也有沉疴难起之时。你等已然尽力,开南门逃生去吧。”

那些兵士一愣,看向安道全道:“将军你呢?”

安道全淡然道:“于医,我有‘神医’之名,纵然无药,也要凭金针手段,济世渡人;于将,我替哥哥镇守雄关,人在关在,正是我辈好汉之本份,自当留在此处,使金狗知晓一事!”

他把手中朴刀一扬,倒持在右手,左手抚摸长须,双眼微微眯起,恰似关云之长:“汉家自有英豪在,不教胡儿过雁门!”

兵士们为他风采所慑,百余个汉儿忽然出列,慨然道:“既然如此,吾等吃得军粮,当和将军同死!”

余下数百人,或是契丹,或是奚族,或是杂胡,虽然也自敬他,毕竟性命要紧,彼此你看我我看你,忽然齐齐跪下,磕头道:“我等有生之年,不敢忘了将军活命恩德。”

一个个低着头,灰溜溜下了城墙,飞奔往南门,把成门一开,忽然眼前一花,惊了一跳,仔细看时,却是无数人马,盔甲耀日,潮水一般涌来。

为首一个契丹小校,呆呆看着队伍中“武”字大旗,霎时间福至心灵,哎呀一声大叫,狂奔出去跪倒门前:“将军可算来也!金狗攻关甚急,我等奉了安道全将军之令去请救兵……哎呀!”

却是话不曾说完,一条冷冰冰大戟探来,拨得他滚出数丈,余光只见一匹黑马飞奔入关。

雁门关外,斡鲁眼睁睁望着儿子杀上关去,砍瓜切菜一般乱斩守军,惊得瞪大了眼,眼睁睁看着儿子一直杀到对方守将身前,那守将慌慌张张把刀来砍,被撒八一刀横扫,便把对方朴刀震得脱手,直从城墙上坠落下来。

失声道:“这厮果然唬我!早知如此,三日前便破此关!”

话音未落,忽见一个瘦高小将跳出,出手一枪,接住了撒八劈出的大刀,随即反手狂攻,几枪杀得撒八连连退后,完颜斡鲁惊呼道:“不料他城中,竟然t还有这般高手?”

他生怕撒八不敌,正要下令全军攻上城去,只听一声巨响,雁门关大门訇然洞开,一员大将持双戟,骑黑马,呼啸而出,随后无数兵将,潮水般涌将出来。

完颜斡鲁这一惊非同小可,怪叫道:“啊呀,果然中了那厮的计策!胡剌古何在?”

副将胡剌古也是久经战阵的,晓得此时必须有猛将出马,斩将杀人,压制敌军气焰,毫不犹豫飞马直出,领本部精兵迎面杀去。

眼见两个战将相逢,胡剌古手持锯齿大刀,恶狠狠一刀劈出,对方大将左手挥戟挡住,右手一戟横斩,势若雷霆,将胡剌古上半身斩飞在半空。

胡剌古鲜血暴雨一般洒下,双戟大将马不停蹄,沐血而过,暴喝道:“金狗,识得‘活典韦’武松么!”说话间,双戟舞起,面前金兵便如稻草般四下飞出。

完颜斡鲁见对方如此勇猛,晓得此仗结局已定,他也是个有决断的,洒泪叫道:“赛里,撤军!”竟是连长子也不顾了。

武松见对方后军扭身就走,微微一愣:“这伙金狗,倒是果断!”

正待挥军追击,忽见金兵去路上,杀出一彪人马来,为首一个拖刀飞奔,正是大将石宝!

武松哈哈大笑,完颜斡鲁却是惊得魂飞魄散:“啊呀,那厮计策,竟然奢遮至此,不予半点生机么?”

这正是:

治大国如烹小鲜,神医临阵费熬煎。雁门虎啸惊幽燕,斡鲁将军惊欲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