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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睡了半夜,第二日进来都是精神甚足,又吃了些干粮,喝了几口酒,个个都巴不得早一日出发去寻那秘道。只有祝青宁脸色苍白,出来的时候还一手按着头,眼睛下也是淡淡的青色,显然昨晚他醉了酒也并不好过。

他见众人都站在石室里盯着他,一怔道:“怎么了?”

纪百云冷笑道:“难道一夜了酒还没醒?嘿,嘿,究竟是喝醉了,还是干别的什么去了?”

祝青宁虽然头痛欲裂,嘴上却是一样的不饶人。“纪前辈何出此言?在下睡了一夜冷冰冰的石榻,倒真想找点别的事做,只可惜这地方要啥没啥。纪前辈如果找到了别的什么乐子,何不告诉在下?”

纪百云怒道:“你!”

裴明淮见势不妙,忙拉了祝青宁道:“都什么时候了,你就少说两句吧。”低声咕哝道,“说实话,我也真没见过这么不能喝的人,亏你还是江湖人呢。”

祝青宁瞪眼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裴明淮伸手一指,道:“你自己看。”

众人也自觉地散开了,祝青宁一见到勾千芒那具血都干透了的尸身,顿时一怔,道:“他死了?”

原瑞升取出了那片龟甲,道:“这是在他行囊里找到的。”

祝青宁扫了一眼便道:“九宫会?他是九宫会的六仪之一?九宫会来这里做什么?难不成也是想分一杯羹的?”他冷笑一声,道,“也难怪,财帛惑人心,何况是这么大的一笔财宝。是谁把他杀了?”

裴明淮道:“不知道。”

祝青宁道:“不知道?什么叫不知道?你们这么多人,难道都能把杀手给追丢了?”

彭横江本来脾气便不好,哪里禁得起一个后辈在这里大声指责,怒道:“你是什么东西?敢对我大叫大嚷?”他手里本来转动着那两枚金球,此刻手腕一转,一枚金球便自手里飞出,直向祝青宁面门飞去,破空之声着实劲急,眼看已到了祝青宁面前。

祝青宁向后一仰,避过了这枚金球,但彭横江的江湖经验何等老到,早已料到他要闪避的方位,另一枚金球也脱手飞出,打的却是他脑后玉枕穴。玉枕穴本是大穴,以彭横江的手力,若是中了,不死也只剩得半条命了。祝青宁一个托大,被彭横江占了先机,此时心中暗暗叫苦。他知道彭横江练的是毒掌,掌风若常人沾了必定立刻中毒,更不要说这两枚时时刻刻在手里转动的金球了。不管自己用掌用指去拨开金球,都一定会沾到,那比起硬生生地挨一下金球好不到哪去。

彭横江正在得意,突见祝青宁衣袖挥动,有道寒光一闪而隐,只听“啪啪”两声,被切成了两半的两个金球分作四块落在了石地之上。彭横江顿时变色,再看祝青宁时,衣袖飘飘,悠然而立,除了那支凤鸣之外,并未见着别的兵器。

彭横江那两枚金球已随了他数十年,竟被祝青宁斩成了数块,斩得还是无比均匀。心里又怒又惊,喝道:“你……你用的是什么兵器?”

祝青宁微微一笑,道:“我不想说,你又能奈我何?”

彭横江的脸已气成了赤红色,在场的其余各人也是暗自称奇。方才祝青宁衣袖扬起之时,每个人都看到了一道冷光,寒气迫人。也正是那道寒光,将彭横江的金球一切两半。但各人都是好手,眼力也都远异常人,却没一个人看清楚那道寒光究竟是何物,各各心惊,都在心中暗自盘算。

裴明淮见众人都不开口,便道:“彭盟主,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。青宁,我看你也是宿醉未醒,才会对彭盟主如此无礼罢?”

祝青宁又是一笑,对着彭横江一揖,道:“是在下失礼,彭盟主见谅。”他话虽说得客气,声音里却殊无歉意,但彭横江心中惊疑不定,也不愿再与他纠缠,当下“哼”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

裴明淮又对祝青宁道:“外面的索桥断了,我们如今都无法离开此地。是以大家商量过了,想在这里找一找,看有没有别的通路。”

祝青宁吃了一惊,道:“各位想另找通路?”他略想了一想,也没多问,只道,“也罢,看来是在下让各位久候了,那我们便找罢。从何处开始?”

这一问,倒把裴明淮问住了。裴明淮笑道:“机关消息之术,我可算不上懂。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了。”

祝青宁笑道:“明淮兄不懂,在下还算略知一二。”

纪百云斜目看他,道:“哦?祝公子倒是博学多才啊。”

祝青宁笑道:“博学多才不敢当,只是在下一到这里,就已发现此处的有趣之处了。各位难道就没看出来么?”

原瑞升道:“什么?哪里来的有趣之处?”

薛无忧道:“这石室里面的石桩!”

祝青宁笑道:“素闻薛宗主家学渊源,看来传闻不假。各位看这石室中有不少石桩,其实里面暗合了九宫八卦之数。”

原瑞升道:“九宫八卦?这跟九宫会……”

祝青宁道:“原前辈未免也太过草木皆兵了,九宫八卦无比神异,自古有之。九宫会只不过是借了其名罢了。我一进来,便看到这些石桩是按九宫八卦之数排列的。我当时便想,若是把这个石桩阵破了,也许会有什么怪事发生。”他望了一眼薛无忧,微笑道,“只是有薛宗主在场,在下不敢献丑,还是请薛宗主破阵罢。”

薛无忧冷哼一声,一掌便向右首的石桩推去。那石桩看似是牢牢打在地里的,被他一推,便横移了三尺。祝青宁道:“乾位!”

薛无忧又刷刷刷三掌,将三根石桩推离了原位。祝青宁道:“震位!”

薛无忧出掌越来越快,祝青宁也不再说出方位。薛无忧又一连拍了数掌,终于收掌,此时只听一阵“轧轧轧”之声,众人一起朝对面墙上望去,都吃了一惊。只见那堵画有巨幅壁画的石墙,竟然缓缓地向旁退去,仿佛缩进了墙壁似的。

姚浅桃第一个叫了起来:“那不是画在石头上的壁画,那是真正的一幅画!”

原瑞升道:“不错,不错,那是一幅画,紧紧贴在石头上的画,只是画布的底色质地跟石头十分相似,才把我们全都瞒了过去!如今这画,是朝上面慢慢地卷了上去,这是一幅画绢,根本不是壁画!”

此刻那幅画已尽数卷了上去,众人看到了露出来的真正的石墙,却又皆是一怔。这石墙之后,有一尊如常人般高大的塑像,青面赤目,形容甚是狰狞,左手高举,五指分开,看起来像是握着一物,那物却早已被人取走了。

裴明淮道:“这是阎罗。”

薛无忧道:“九宫会以八重地狱作分堂,以十殿阎罗为长老,有这阎罗塑像,也不足为奇。只是……”他眉头蹙起,似乎有什么疑惑之事难解一般,“这阎罗在这一面墙的西首,而不是在中间……”

裴明淮走近了石壁细看,果然在东首,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灰白印子,想来此处原来还有一尊塑像,但却被人给移走了。他便道:“这里本来还有一个与阎罗相对的塑像,只是为何没了?”

祝青宁道:“这还用问?定然是不能留在此处与我们看见了。”

彭横江冷笑道:“为什么不能给我们看见?”

祝青宁道:“那彭盟主自然得去问那个把塑像弄走的人了。”

彭横江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血来,暗自发誓再不跟这祝青宁作些无谓的口舌之争。裴明淮心中暗暗好笑,道:“不知有哪位是熟读佛经的?”

原瑞升道:“裴公子,你问这个做甚么?”

裴明淮笑道:“阎罗在西,在东的必定是与阎罗相对的一尊像了。只不过,在下对佛经实在不熟,所以也实在是想不出来。”

原瑞升笑道:“哈哈,哈哈,若是这里有和尚,一定能回答裴公子你的这个问题。只可惜当年来这里的慧敏大师,早已死了。”他笑了几声,身旁却没一个人笑得出来,只得尴尬地住了口。

姚浅桃道:“你们看,那阎罗手里本来拿着什么物事,看来是被人给取走了。”那阎罗左手五指握成一个圆形,手指动作却是十分优美。姚浅桃又看了一看,道,“他……他莫不是在……拈花微笑?”

薛无忧道:“拈花笑的是佛祖,怎会是阎罗?何况,又哪有这般粗的花枝?”

姚浅桃脸一红,薛无忧却转向祝青宁道:“阁下请了。”

祝青宁眨了眨眼睛,道:“薛宗主好眼力。”自腰间抽了那管凤鸣,朝阎罗走了过去。他一取凤鸣,哪怕是再鲁钝的人也立即明白了,那阎罗的手中,原本便是握着一管箫,手指还按在箫孔之上。裴明淮见祝青宁把凤鸣插入阎罗手间,阎罗的手指竟然跟凤鸣上的箫孔严丝合缝,当即明白:凤鸣声音清亮有如笛声,一来可能与玉质有关,二来恐怕是因为箫孔的位置跟普通的箫有所不同。若是把一枝普通的箫放入阎罗手中,阎罗手指便不会与箫孔对上了。而且这凤鸣中必定还有别的机关,因为他见到祝青宁在把箫插入阎罗手中之中,不经意地按了一下箫尾。

又是一阵“轧轧轧”声响,那阎罗缓缓向一旁退开,露出了石壁中央的一扇石门。这石门修得极是精美,石刻花纹盘护,彩绘未褪,只是众人都不识梵文,故而也不认得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。按理说这石门多年不曾开过,里面必是秽气甚重,但众人闻着,也并不觉得有多少积秽之气。

原瑞升道:“里面一定有别的通路!”

他这话也是别的人想说的,姚浅桃点亮了火折子,道:“我进去看看。”

彭横江喝道:“浅桃,你留在外面,舅舅进去。”

纪百云却摇头道:“不好,不好。我们谁都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埋伏,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机关。若是留了人在外面……老夫可不放心。”

彭横江瞪眼道:“你信不过我无妨,浅桃可是道容师太的徒弟,你连她也信不过?让她跟薛姑娘留在外面便是。”

姚浅桃道:“舅舅,我也要一同进去。”她看了一眼薛无双,道,“无双妹子,你要不要进去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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