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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……”

三人正惆怅,有人在喊:“盛夏。”

是卢囿泽。

“想和你聊聊。”他站在两米开外,温和地说。

盛夏起身,拍了拍沙子,“怎么了?”

“走走吧?”

盛夏有惊讶,但没迟疑,“好。”

两人沿着沙滩边缘慢慢走着,背离烧烤场的方向。

侯骏岐撒了把孜然,挑眉:“阿澍,卢囿泽是要干嘛?”

张澍只瞥了一眼,面无表情道:“鬼知道。”

盛夏踩着松软的白沙,率先开口:“提前恭喜你呀。”

卢囿泽笑一声,“也提前恭喜你。”

又是一阵沉默。

盛夏知道他有话要说,也知道他在思索,便等着。

“也许说来荒谬,但其实我喜欢你,很久很久了,从初中开始。”

即便有心理准备,盛夏还是一惊。

初中吗?

“怎么说呢,”卢囿泽笑得有点勉强,“张澍说得对,我可能属于那种,什么都顺其自然的人,大概从小什么都有,所以不擅长去争取。”

“其实说喜欢很久,也有点言过其实了。初中时候就对你有好感,但太过朦胧,其实如果高三这一年没重新遇上,大概也就淡忘了。”

“重遇了,就更觉得是缘分使然,后来听说你也要去宾大的时候,我没法形容那种感觉,就像,偶遇命中注定的那个人,那种欣喜……”

步伐越来越慢,两个人始终保持半米的距离。

“现在说这些有点不合时宜了,我最近和张澍住一块,有些东西我好像想明白了。”

“他是个很有能量的人,能够很从容地让周围的人都觉得很舒服,这确实很神奇,像是与生俱来。”

“但其实不是。”

“他知道侯骏岐虽然五大三粗但是很敏感,在友情里得给足关注,即使是恶言恶语怼他,也不能不理他,大家都在的场合七嘴八舌也一定留意侯骏岐说了什么,得回复他……他知道齐修磊胆子小但不好意思说,所以假装在客厅打游戏等他上完厕所……他知道杨临宇喜欢辛筱禾,所以齐修磊聊到东州大学他会转移话题……”

“他知道大家和我不熟悉,所以非要和我住一间……”

“他知道你感冒,问遍了整个酒店的华人,要一包国产的感冒灵……”

“从容可能是因为,极致的细心吧。”

盛夏扭头看向卢囿泽,他抿着唇,微微笑着。

“哈哈,有点奇怪,为什么在这里夸情敌。”他调侃。

是有一点,奇怪。

“你也很细心。”盛夏真诚地说。

能够发现别人的细心,自己也该是个细心的人。

卢囿泽失笑:“可能人之将走,其言也善?就是觉得挺好的,大家都挺好的,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什么朋友,都要离开了,竟然不知道要跟谁告别。”

盛夏能够理解卢囿泽这几天的心情。

在一众同学里,却难以融入,总归让人多思多虑。

孤独有时候让人迷失,有时候也让人清醒。

卢囿泽停下脚步,正对着她,望向远处烟雾袅袅的烧烤场,郑重说:“所以,你做代表吧,盛夏,就当是我,跟所有人告别了。”

-

盛夏独自回到了烧烤场。

侯骏岐贼兮兮问:“卢囿泽呢?”

盛夏:“他说他凌晨的飞机,得先去收拾了。”

侯骏岐:“他找你说什么?”

他说着,还瞄了眼张澍。

盛夏也瞥了眼张澍,他专注在烤肉。

“找我告别。”

侯骏岐瘪嘴,缓慢点头,似懂非懂。

张澍挑了个烤得金黄的鸡翅递给盛夏,“尝尝看。”

盛夏接过,吹了吹,咬了一口,香气四溢,“好吃!”她夸赞。

齐修磊道:“莲里的烧烤可有名了,什么时候澍哥带我们去吃?”

张澍:“你想什么时候?”

齐修磊:“入学前吧?”

张澍答应:“成。”

侯骏岐:“太好了,到时候又能聚一块了,还有韩笑那狗崽子在莲里!”

辛筱禾提醒:“你到时候不是差不多要出国了?要去上预科班?”

侯骏岐顿时脸一沉。

张澍道:“一顿烧烤把你给馋的,这点出息出国不得饿死,那就你出国前去吃,管够。”

侯骏岐又重新笑嘻嘻:“没准儿我去莲里学一手,到时候把连锁店开到加拿大去!”

“哟,听起来就吃不起了的样子!”

“那先尊称您一声加拿大烤王了!”

“骚王也行。”

“那我去旅游的时候可不可以报你名字横着走?”

“好说好说。”

一群人又莫名其妙嘻嘻哈哈笑成一团。

盛夏注视着张澍的侧脸,想起那句“极致的细心”。

不着痕迹照顾每一分情绪的,原来一直是嘴上不饶人的他呀。

仔细想想,如果不是他,她也很难融入到这样一群人里。

刚开学,她说她差生文具多。

周围笑成一片,她也这样进入了同学的视野,塑造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转校生形象,侯骏岐和辛筱禾都是因此与她慢慢熟悉起来的。

他或许只是随口。

但他在的地方,气氛就是很好。

这或许是莫名的,这或许是注定的。

盛夏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。

未来也不会再有。

失神间,“砰砰砰”几声巨响,远处烟火绽放。

不知是谁在搞浪漫。

浪漫了一群年轻人最后的夜晚。

这一晚大伙都喝了酒。

盛夏是头一次喝啤酒,有点苦,但很清爽,她抿了一口,又抿了一口,很解渴,和烧烤很配,想着,仰头喝了一大口,差点呛着。

张澍看她皱眉,把酒罐夺了去,“你喝椰汁。”

“澍哥,你都不让人试试怎么行呢?”

“试这干嘛?”张澍拎起她那罐酒,闷头就是一整罐。

“哇哦!”大伙一阵起哄。

盛夏脸颊发热,大概是烧烤的炭火太旺。

那是她喝过的诶……

辛筱禾吆喝得最大声,盛夏还以为她是个能喝的,没想到一罐没完,已经开始碎碎念说胡话了。

杨临宇给她递矿泉水,被她一把拍掉,忽然就勾着杨临宇脖子大喊大叫:“你到底表白不表白!怂包!”

众人:……劲爆!

杨临宇整个僵住了,张澍指了指酒店那边,“去吧,花园有玫瑰。”

“好虐啊,阿磊。”侯骏岐与齐修磊对望。

齐修磊:“没事,还有小麦,一起虐。”

小麦看起来也不怎么正常了,捧着脸星星眼:“不虐不虐,一点都不虐,燥起来,好磕好磕!喂,澍哥,你行不行啊?我们都怀疑你不行!你知道吧,盛夏那么漂亮,身材那么哇塞,她的胸唔唔……”

盛夏捂住了小麦的嘴。

这家伙居然就着姿势,倒在了她的——胸口。

然后不动了。

烟火又簇簇绽放,但已经拯救不了现场的尴尬。

海风轻抚椰林,沙沙响。

吃饱喝足的少年人,躺倒在沙滩上。

穹顶之下,只剩炭火的微光。

张澍扭头,盛夏朝着他的方向侧躺着,脸颊泛着潮红。

他弯了弯唇,手肘垫耳朵,也侧向她躺着,静静看着她。

呼吸相闻的距离里,她的馨香又盈满鼻息。

张澍有时候怀疑,她是不是会下蛊?

出海那一抱,真没少折磨他。

等张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向她靠近的时候,鼻尖已经触到了她的脸颊。

女孩睫毛轻轻动了一下,也只是动了一下。

他注视着那双粉红唇瓣,停下了动作。

初吻不可以偷偷摸摸。

否则他才是真的不行。

张澍撑在她身侧的手臂肌肉紧绷,最后还是咬咬牙,躺回自己的位置。

他单手撑着后脑勺,瞥一眼她,又看向幽蓝的夜幕。

无奈地叹息——他务必郑重,务必小心。

因为她最最珍贵。

远处,收拾好行李的卢囿泽静静看着这一幕,转身离开,放弃了再挥手道别的想法。

盛夏被海风吹醒。

脑袋沉得不像话,她好像出现了幻觉,怎么张澍躺在她身边?

转瞬,细沙不同于床褥的坚硬质感告诉她,自己在哪。

所有人都睡着了。

就连炭火,都已经熄灭了。

酒瓶子东倒西歪,烧烤不过才吃了一半。

夜越来越沉了。

她又望向身边的人。

张澍。

他有着最锐利的棱角,剑眉,鼻梁,下颌线,喉结……

睁开眼,也是锐利的眼风。

可他有最柔软的心。

包裹在坚硬的外壳里,无坚不摧,炙热滚烫。

她拥有这颗心。

光是想着,内心便极致充盈。

盛夏做了18年来最勇敢的事——

她缓缓凑近,目光在他的五官逡巡,最后落在那扰人的嘴唇上。

就是它在唱“夏夜意外的可能”,是它在唱“呼吸缱绻炙热”,是它在唱“迎着风”……

盛夏迎着风,炙热唇瓣贴近,缱绻啄印。

盛夏整个僵直,而后立即直起身,不可置信。

他的嘴唇,好柔软。

原来嘴唇,如此柔软。

她呆呆抚上自己的唇,手指按了按。

似乎没有那么软。

到底是因为他的唇软,还是两双唇贴近才这样软?

不得而知。

她胆量耗尽,没有再去验证。

椰林那边,原本手牵手走着的杨临宇和辛筱禾愣怔地站在那,面面震惊。

辛筱禾:“居然是夏夏主动的!”

杨临宇:“阿澍不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