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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吵完,陶竹有点后悔。

她知道王雪平没有恶意,也知道寄人篱下的难处,沉默了一会儿,她带着求和的意味:“妈……”

王雪平叹了声气,语气不似刚才那般重,轻轻地回了声“嗯”。

问题不大,俩人也都没真的生气。

过了一会儿,陶竹翻了个身,挑起了新话题:“妈,我爸呢?”

中考完那年暑假,陶竹来过北京一次,那时候她是跟陶九在外面住的,每到王雪平休息的时候,就会赶过去一家团聚。

但这次来,陶竹却直接住在雇主家的房子里,而且几天了,也没看见陶九,她一直想问,就是忙到没找到机会。

王雪平的语气和善了许多,带着一丝骄傲:“你爸啊,因为活干得好,被人家调去新疆那边外派了,在那边当地区经理。”

陶竹在心里悄悄地“哇”了一声。

经理!

爸爸能赚很多钱了吧!

“就是因为你爸够努力,你才能来北京上学,所以你可不能辜负了你爸,你懂吗?”王雪平习惯性地碎碎念,“你别觉得你现在才高二不着急,刨去寒暑假,再刨去周六日,你上学的时候满打满算也没有一年你明白吗?所以你一定得努力,一节课、一分钟都不能耽误,这才算对得起你爸的努力打拼。”

道理陶竹自然是懂的,但是王雪平实在太唠叨了,而且不分时间。她听着听着觉得无聊,歪头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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暑假最后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,陶竹来时在本子上列好的计划一项都没执行。

她每天五点二十起,五点四十出门,走半个小时到最近的公交车站,赶首班公交车去蒋俞白姑姑所在的大学学英语。

一般情况下都是她先到,老师还没到,她就在浸满书香墨水气的楼道里反复读书,读出声,一遍又一遍,遇到不会的就圈起来,等老师来了再问。

等老师来了,工作间隙会稍微给她指点几句语法和单词结构。

偶尔,蒋俞白的姑姑会和她打听蒋俞白的近况,陶竹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作为亲人,不直接问蒋俞白,反而要和她这个外人打听,但她也没问。

她心里知道自己跟哪边更熟,哪边更靠得住,所以通通回答的不知道,不太清楚。

八月三十号,陶竹再次去到学校考试,这次是王雪平陪她去的。

同样的一张英语卷子,但是是不同的口语题。

这次,陶竹考了99分,超出优秀线!

判完卷子办理转学手续的时候,陈明对陶竹赞不绝口:“陶竹同学有学习的底子,自己在学习的事上又肯下功夫,这样坚持下去,够一够顶尖那俩很有希望啊!”

王雪平最在意的就是学习,听了陈明这样说心里别提多高兴,眼睛都笑弯了:“那还请老师多费心了。”

陶竹乖巧地站在她们身边,搓着右手中指的茧子,内心对老师的夸赞毫无波澜。
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为了这26分付出了多少努力。

临走前,陶竹拿到了她的新校服,白色和深蓝色相间,颜色和繁春七中的校服差不多,也同样代表着希望和青春。

因为陶竹得了表扬,这一整天王雪平都很开心。

回家路上,她去了趟附近银行,从自动取款机里取了些钱。

等蒋俞白吃完晚饭,等待在楼梯口的王雪平小心翼翼地叫住他:“蒋老师。”

蒋俞白停下脚步,先扫了眼站在她旁边的陶竹,而后缓慢转回视线:“怎么?”

王雪平从兜里掏出厚厚的信封,诚惶诚恐:“我没别的意思,就是谢谢您给陶竹找的老师,陶竹一直说老师教的很好,我之前一直没休班,今天才有空去取点钱,不多,您别嫌弃。”

蒋俞白的目光稍微下移,淡淡地落在信封上。

看厚度,是五千。

那天跟蒋中婷说完补课的事儿之后,蒋俞白转眼就把这事儿忘了,后面陶竹去跟没去他都不知道,要不是王雪平提起,他现在都想不起来。

快九月了,应该也该考完了,蒋俞白问:“考的怎么样?”

其实陶竹这会儿挺不在状态的,她还不懂人情世故,不理解分明是蒋俞白主动的,而且还是他姑姑,王雪平为什么要给他那么多钱,她抬眼先看了信封,然后瓮声瓮气地答:“九十九。”

“哟,不赖。”蒋俞白评价说,他接过王雪平手里的信封,身子往后一靠,懒懒地倚在楼梯廊上,只把钱抽出来一半,修长白皙的手指数了十张粉红色的纸币抽出去,剩下的还给王雪平,“就一亲戚,意思下就行。”

他都这么说了,王雪平自然不好推脱,拿回信封,感激地鞠了一躬:“谢谢您!真是太谢谢了!”

王雪平直起身子时,给陶竹使了个眼色,但陶竹还没来及说话,蒋俞白已经转身上楼,给了她们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应。

“甭客气。”

等蒋俞白离开后,她们回到自己的房间,因为今天王雪平休班,陶竹明天开学,所以她们简单收拾了下,早早地进了被窝,然后是照例的母女夜话时间。

王雪平还和平时一样,嘱咐她好好学习,多交朋友,让她听老师的话之类的来回说。

陶竹听腻了,心不在焉地应着,悄悄地抬起了胳膊,把窗帘拉开一个小口。

夏夜的天空清澈而湛蓝,柔和的月光顺着窗帘,碎进房间里,点缀在床头的崭新校服上。

忙碌的暑假转瞬即逝,直到这个时刻,来北京上学的感觉对陶竹来说才真正有了真实感。

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——

华附,我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