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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比我认识你那年?的岁数还?小。”蒋俞白的声?音深沉而温和,“那一年?,我花钱本事渐长,一分钱都没赚到过,你知道的。”

一句“你知道的”,像说了一件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,有如鼓锤,在陶竹柔软的心口擂击。

她像是他的共犯,在这暧昧的人间,硝烟弥漫。

“所以,现?在的你比当?年?的我厉害。”蒋俞白笑了笑,因为陶竹一直盯着他的嘴,所以像是看了放大慢动作?,“那说没准,等你到了我这个年?纪的时候,赚的比我还?多。”

她听到他的话指尖倏然扣紧,蒋俞白张开手?掌,凭空抓了两下,让她把?眼神?重新放回到他的脸上,想知道她在听到这样的话以后,真实?的反应。

“俞白哥,你就别安慰我了。”她手?上的力气渐弱,像失去了勇气那般,“你有蒋叔叔的家底,可我家里?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我不知道,我什么都没有。同样是画画,在同样的时间里?,我需要从底稿描起,可你连涂色都已经完成了,只差署名,你觉得我们可能同时完成整幅画吗?”

陶竹不是妄自菲薄,她只是接受了现?实?。

高中刚喜欢上他的时候,她还?曾经想过像徐襄那样,做一个可以赚很多钱,帮到她的人。

可是火爆全网那条视频的舆论以及后续带来的商务资源,彻底叫醒了她无知的白日?梦。

哪怕蒋俞白从现?在开始,什么都不做,把?他家的钱放在银行?,存下来的利息,都比她后半辈子当?牛做马赚得多。

所以她没机会超过的。

这番话与其是在跟蒋俞白说,还?不如说是陶竹说给自己听的。

她在提醒自己,别痴心妄想。

你可以短暂地和他站在一起,但?不可能是他的终点。

“为什么不可能呢?”蒋俞白微微眯眼,“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把?画改一改呢?改一幅画比画一幅画难多了,或许在这个时间里?,你刚好画完?”

他的话像在夜空里?绽放的烟火,而她离得太近,看到眼前一片空白,硝烟遍布全身。

她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。

她愣愣地看着他,抓着他的手?指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在僵硬。

疾驰的车在静止,被冬风吹起的雪花在静止,呼吸也在静止。

只有心跳,像受过重击那般,不停歇地剧烈跳动。

蒋俞白目光深静,像深不见底的幽潭: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?”

他和她说的话太多了,她想问?哪句话,但?喉咙却哑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疑惑全藏在眼睛里?。

蒋俞白说:“人生是一场马拉松,你的起点并不能决定你的终点。”

她知道她跟着他见到了以前没见过的世界,可他见过比她更大的世界。

人生如尘,尽你所能做好当?下,等待未来向你而来,尽你之欢。

陶竹分明一直在看他的眼睛,但?不知道从那一刻起,他眼睛里?的她消失了。

这个疯狂的夜晚,风也温柔,雪也温柔。

她化作?一滩水,凝成这个冬夜里?透亮的冰晶,与万千星辰同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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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夜晚,陶竹一整晚睡眠都很浅,但?到了第?二天,她仍然可以照常去实?习单位,手?机里?也没有来自蒋俞白的任何消息,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。

她依然坐公交车转地铁,依然要挤写字楼比肩接踵的电梯。

这家公司陶竹所在的部门听起来高端,叫新媒体运营,但?分给陶竹的活似乎过于简单了一些,她今天的全部工作?就是当?水军,给公司签约的两个美妆博主各写五十条水军的评论,然后交给负责带她的员工郭蕊。

工作?倒是不难,就是要伪装成粉丝的语气写出“啊啊啊姐姐眼妆杀我”这样的话实?在是有点需要考验羞耻心,陶竹写一会儿就得歇下来,喝口水冷静一会儿再继续写。

但?别的不说,陶竹至少懂得了一点行?业内幕,估计各个博主下面像她这样的机器人水军不在少数。

一天的工作?半天就做完了,她早早把?工作?交给郭蕊,专心致志和程果聊天。

昨晚程果给陶竹发了消息,但?是陶竹回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,程果睡了,今天早上程果给她回消息的时候她又刚好在忙,两人的时间就这么错过了,全靠下午的时间在聊。

果果跟她约好了,晚上过来接她下班。

两个女孩同一个村子长大,毫不夸张地说是从出生就认识,一起猪圈喂过猪,果园摘过水果,记得那时候年?纪小,陶竹淘气不小心翻进猪圈里?,还?差点被猪给吃了。

可就是这样熟悉的两个人,在这样一个夜晚再碰到,竟然有种无措感,因为这是程果第?一次骗陶竹。

十二月的某天,她和程果约好了要来清大的图书馆一起学习,找室友借完学生证去西门接程果的时候,看到了蒋禾的车。

其实?他车速很快,风驰电掣一般,陶竹并没看见他人。

但?那辆亮蓝色的跑车,她不会认错。

手?挽着手?去到图书馆里?的路上,陶竹问?:“你怎么过来的?好快啊。”

她们的学校挨着,平时没少走动,从程果的宿舍走过来最少要二十五分钟,但?今天从她说她下楼到她们两个见面还?不到十分钟,陶竹问?的合情合理。

那天程果给的回答是:“骑学校里?的共享单车过来的。”

陶竹虽然觉得奇怪,但?她没有怀疑程果。只当?是别人也有同样的车,又或者?是蒋禾来这边找他的朋友,没再多想,也没再过问?。

再后来,陶竹忙着期末考试和英语四级,一直到期末考完之后直接去实?习,忙到没时间联系程果,但?程果不断地回忆两人那天聊天时的细枝末节,总觉得陶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试探,以为是陶竹发现?她骗她了。

她不想失去陶竹,被愧疚和不安折磨了一个多月,她才终于鼓起勇气,在昨晚和陶竹承认了欺骗。

她们在西二旗附近找了下火锅店坐下。

程果落座后的第?一句话是:“小桃儿,你听我跟你解释。”

陶竹脑子有点乱,但?还?是说:“你说。”

昨晚程果在Q,Q里?已经跟陶竹大致说明了情况,今天大概把?昨晚在Q.Q里?说的话跟陶竹又复述了一遍。

她和蒋禾真的只是在学校南门偶遇的,当?时蒋禾问?她去哪,说要带她一程,那天刮了风,程果不想让陶竹久等,才同意的。

至于后面她不敢跟陶竹说实?话,是因为怕陶竹误会,毕竟最早的时候,陶竹就提醒过她,不要招惹他们。

陶竹皱了皱眉,她相信程果的为人,她现?在说的这些话一定是实?话,但?她想不通蒋禾来燕大干嘛,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在燕大啊。

本以为是什么她不认识的朋友,但?过了两秒,陶竹忽然想起来,蒋禾接她下飞机的那天,跟她们说过的一个名字,那个他爱而不得,为她哭过一个下午的人。

火锅咕噜咕噜地开锅,红油翻滚,陶竹盯着橘色的泡泡,不知道怎么的想起程果刚来北京的那个暑假,她俩一起吃饭的时候程果怯生生的模样。

她有点不好意思,在小笼包店里?红着脸,很小声?地说,小桃儿你对北京比较熟悉,能不能照顾我一下呀。

“果果。”陶竹的语气是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平静,“我让你不要招惹他们,不是为了他们,是为了你。”

分明比程果小了一岁,但?是因为在蒋家住了两年?,陶竹见过蒋俞白和他朋友们身边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。

在这方面,她比程果想的要多得多。

程果给她夹了煮熟的肉:“嗯,我知道,你放心,我不是见钱眼开的那种人。”

陶竹当?然知道程果的为人,她绝不是见钱眼开趋炎附势的人,甚至因为曾经那个老师,她极度忌恨强权。

可陶竹知道,程果玩不过蒋禾。

她程果动心,更怕程果受伤。

担心程果会像她一样,日?久生情,戒都戒不掉。

火锅奶白色的雾气氤氲升腾,她们在冬夜吃的畅快淋漓,聊到了很晚。

聊到陶竹觉得,她们好像都还?没长大,从来没走出那个小村子,一直简单,快乐,不用逃避。

一直到十点一刻的时候,她收到了一条消息。

来自蒋俞白的。

而原本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年?前,是一段简单而纯粹的日?常对话。

突如其来的消息,像一只无形的手?,掀开了属于他们的故事序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