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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自己感染伤寒的事瞒不住,本来是想回去若陛下问起,就安排一个军医顶上。但陛下来得突然,他还没来得及和军医交代,现在只觉进退两难。

见他沉默,陛下神色一敛,放下了酒杯。

“是有何为难之处不能说吗?”

他语气还很平静,霍去病却只觉得心揪紧了。

君心难测,更何况是当今陛下这样的性子,高兴时与你把酒言欢,一朝得咎,便是万劫不复。

他刚立下战功,倒是不担心陛下会把他怎么样,只是这件事他始终有点心虚,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陛下的脸。

陛下和骠骑将军莫名其妙陷入僵持,大家又是奇怪,又是紧张,也都不敢作声,默默看着两人。

“是……是年大哥……”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,打破了席上僵局。

众人应声望去,却发现说话人是骠骑将军那个异母弟弟霍光,刚才将军还特意让他拜见了陛下。

感觉到全场都看着自己,尤其是陛下也看着他,霍光几乎立刻就后悔了。怪只怪他太沉不住气,看出陛下不高兴,大哥又不知道为什么沉默,一紧张就开口了。

只是,他还是觉得年大哥此番立下大功,应该上奏陛下,让陛下封赏他才对!

“哦,你说的是谁?朕没听清楚,上前来回话。”

陛下与骠骑将军说话,按理是没有他插嘴的余地,好在陛下并没有怪罪的意思,反而招招手让他过去。

霍光于是起身出席,到大哥身畔跪好,却偷觑他神色,怕他恼怒自己擅自开口。

大哥果然看了他一眼,却不像生气,反而像是有点无奈。

霍光正疑惑,大哥已抢在他前面说:“回陛下,臣的弟弟此番被贼人所掳、身陷匈奴,还有臣的伤寒恶症,都是为一位义士所救。”

他简单讲了这次的事,然后伏地叩首长拜,“并非臣存心隐瞒,只是这位义士亲口所说,出手相救只因一片赤胆忠心,不求陛下封赏。而且他性喜丘山,不愿被功名富贵束缚,臣答应过他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。”

陛下安静听完,片刻后,慢慢道:“救了你弟弟,和他一起在匈奴军中死里逃生,后来还治好了你的伤寒……如此奇人,竟还这般淡泊,朕倒真想见见了。”

霍去病刚想再说,却被打断,“他只说不求封赏,朕可以不封赏他,也不强留他入朝出仕。只是见一见,也不行吗?”

是,只是见一见,霍去病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反对。

然而,他只能深吸口气,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,“请陛下恕罪,她已离开军营,恐无法……拜见陛下!”

刘彻勃然变色。

他盯着霍去病,片刻后,问:“何时走的?”

“就在半个时辰前。”

“也就是说,他听到朕来了,这才走的?”

“她本来也打算离去,并不是因为陛下……”

刘彻冷冷一笑,不置可否。

满场噤若寒蝉。

虽然骠骑将军那么说,但在场众人谁听不出来,陛下御驾到来,那人却偷偷离去,摆明了就是不想见陛下。如此不敬,难怪陛下恼怒。

啊,骠骑将军刚刚离席会不会都与此事有关?

刘彻看着跪地的霍去病,心中除了恼火,还有疑惑。

无论是救了霍光,还是治好霍去病,这两件事都太过离奇、有悖常理。尤其是治好霍去病。伤寒这种绝症,连宫中的名医都无可奈何,这人不但治好了,还好得这么般迅速,他给霍去病服的是什么仙丹妙药不成?!

他忽然僵住。

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,快得让他几乎抓不住。

从天而降的奇人,于绝境中救下他的大将,也让汉朝大军免于全军覆没于匈奴腹地的厄运。

出现的毫无征兆,做完这一切,便抽身离去。就好像这一趟专为相助他们而来。

这样的经历,这样的感觉,让他觉得熟悉。好像自己也曾遇到过。

甚至,那个人也不愿见他一面……

霍去病听到陛下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开口,却不是他以为的怒斥。

他声音紧绷,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,“那个人,叫什么名字?”

霍去病想答,他又道:“没问你。你说。”

被点到的霍光一愣,才意识到这么久了,自己居然不知道年大哥的全名。

“我只知道,他姓年……”

年。

刘彻霍然起身,“杨得意,点一列人马,随朕出营去追!”

众人大惊,霍去病道:“陛下?!”

他想过陛下可能会让他们把人追回来,但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亲自去!

怎么回事?

陛下看向他。

君臣这么多年,霍去病头一次看到陛下用这样冷漠、冰寒、锋利如刀的目光看着他。

“你是陪我去追,还是等我把人追回来了,再好好审你?”

霍去病只觉心狠狠一颤,强自镇定,“臣随陛下一起!”

深夜,军营门打开。

五十骑快马轻甲,出了营地。

霍去病策马跟在刘彻身侧,一直在小心观察他。

夜色中,陛下面沉如水、薄唇紧抿,除了不时扬鞭策马,什么话都没有说。霍去病心中有困惑,也只得强压下去,跟着他一路疾驰。

到了一处时,他勒住缰绳,众人也随即停下。

只见前方一骑迎面而来,刘彻问:“那是谁?”

霍去病道:“是臣安排护送她的人。”

他们一路过来是按霍去病指的方向,因为亲卫告知了时年他们离营后往哪边去了,但其实走了一段后霍去病也有些拿不准。他没想到自己会连夜来追,也就没有命他们一路留记号,草原漫漫,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拿出追匈奴人的本事辨马蹄痕迹了。

现在这人突然折返,是发生什么了吗?

士兵靠近后也勒住缰绳,看到刘彻明显一惊,忙翻身下马,跪拜道:“卑职参见陛下,参见将军!”

刘彻不开口,霍去病便问:“什么情况?”

“禀将军,卑职等听从将军吩咐,除了张、陈两位副将随身护送,其余人都在暗处保护年郎君。只是行至一半,年郎君借口要下马休息,在饮水时忽然发难,打晕了两位副将……”

她如果想偷偷离开,肯定要甩掉他的人,霍去病并不意外她出手,却还是有些惊讶,“她打晕了张进和陈展?”

“是,因为将军吩咐若有情况及时回报,所以卑职回来了。”

“他们二人身手都不弱,她怎么打晕他们的?”

“卑职隔了段距离,看得不是很清楚,年郎君好像是拿了根黑色的棍子,按在两位副将身上,然后他们就倒下……”

身侧忽然一声长嘶。

刘彻攥紧缰绳,马儿因此受惊,吓得左右连忙跳下马抱住,他却恍如未觉。

黑夜中,只见他脸色煞白,一双眼却黑得惊人,额角青筋隐隐跳动,“你说,他拿什么打晕的那两人?”

士兵心中畏惧,磕磕巴巴道:“是……是一根棍子!黑色的,不长,也没见她打两位副将,好像只是挨着,他们就……

后面的话被陛下的脸色吓得消失在喉咙里。

刘彻只觉耳边嗡嗡作响,那样不真实。

他本来也想过,可能是他想多了,可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。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,他也不想错过,所以连夜出营追赶,心中却并没有抱太大希望。

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。

深夜的长安城,少女衣着古怪,自月亮里而来,从天而降落入他怀中。

她握着他从未见过的黑色短棍,轻轻松松打晕了刚才还想要他性命的刺客。

后来,她还用那东西击败了那个匈奴使臣的妹妹……

他终于深吸口气,“去病,你跟朕说实话,你口中那位义士,到底是男子,还是女子?”

霍去病抿唇,不答。

刘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猛地扬鞭狠狠抽上马蹄。

骏马一声长嘶,箭一般朝前奔去,只留他狠厉绝然的声音回荡在空中!

“还不跟上!今夜追不回她,朕要你们通通提头来见!”

时年坐在湖边,舒展了一下筋骨。

赶了大半夜的路,因为怕被追上,除了中间抽空放倒霍去病安排给她的两个护卫,她一刻都不敢停,现在觉得浑身都要累散架了。包里手表显示是凌晨3:27,这几天即使是赶路,这个点她也该睡了,这时候却在野外吹风。时年只能祈祷她到三国的降落点能安宁点,让她有机会补个觉倒倒时差啥的,别一到了就又喊打喊杀、出生入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