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取了其中一根,拔开固于针尖处的针帽,姜芙撩开衣衫往自己脐下之左挪动三寸,此处有处穴位可以避孕,凭着在手抄本上学到的,她狠心一针下去,银针正入穴正位不觉着疼,她松了口气。

指尖儿在针身微转几下,稍停半刻后才将针取出,披散的长发此刻搭在肩上,遮了她小半张脸。

深喘两口气,复而躺下,一闭上眼皆是今日的惊心动魄。

......

崔枕安这个时辰再回殿中,方柳瞧他面色红润,也知他去了哪里,明明想要劝解几句,却又不敢声张,想一想还是忍了。

“昨日让你整理的东西可理好了。”身形立落迈入偏殿的书房,接过仇杨递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。

方柳忙一上前,以掌示桌案,“您拿回来的那几页记录都一一整理出来了,我已经按您的吩咐皆抄在册上,一字不落。”

除了放在姜芙殿中的卷宗手抄本,他这还有一册,昨日自她殿中拾回来的东西,他稍看了些,觉着或会对清查此案有所助益,毕竟她也学过一阵子医术,受得钟元真传,有些东西可做参考。”

绕过桌案后坐下,拿过册子浅看一遍,不由又想起今日入宫时与小郑后的谈话,姨母为人素来坦荡,对他也是知无不言,可今日一谈许定年案她神色中流露的那种失措是无法轻易掩住的。

不由多心。

再一瞧这册子上相关之人,不仅记录了其生母温肃皇后,还有舅舅郑君诚。

舅舅曾在北境官医奉院当值,负责官医奉院中大小事务,当年揭发许定年害人一事正是郑君诚。

“方柳,”当年出事,崔枕安年岁尚小,许多内情根本不知,要向方柳打听,“我记得,舅舅当年官医奉院的官职是母后帮他讨的,他本人并不太懂医理。”

“的确如此,倒不至于一窍不通,只是稍学了些,温肃皇后与郑大人姐弟情深,官医奉院的职位是她向皇上讨的,左不过也是负责一些治病救人之外的事务,圣上便同意了。”

温肃皇后与皇上的感情深笃,她为人有些强势,皇上自是宽仁忍让,许多小事上不愿计较,无伤大雅的事也便允了。

的确姐弟情深,甚至太甚,有什么好东西皆推他上去,一提到这个舅舅崔枕安便头疼,“虽说他是我舅舅,可有些事我也不得不提,此人不学无术,无才无能,当年母后且给随意安排个差事吃些空饷也就罢了,竟安排到官医奉院内持事务,他除了敛财还能做什么。”

一提到这个舅舅,崔枕安总能联想许多出来,他身子微微前倾,又细细在先前姜芙所抄录的医理上扫了一眼,“既是这样难的东西,他医理不精,又是如何发现许定年下毒?”

“且许定年的确是擅施针擅以毒攻毒,既官医奉院能收用他,何故又不信他?”一重迷团聚在崔枕安的头顶,“许定年家祖上三代行医,我与他无仇无怨又何故给我下毒?”

“殿下,当年王府里有位姓许的侧妃是许定年的妹妹,会不会......”方柳没接着讲下去,可他话中深意连木讷的仇杨都听得出来。

无非是说因府里女人争风吃醋。

王室中争权夺立并不少见,今日的世子来日便可称王,且北境世子从来都是立贤不立长,到了崔枕安这代北境王唯有他一子,若那姓许的侧妃有子嗣,借着行医之便给他下毒尚可说通,她连子嗣都没有,到底又是为何。

凡事沾上舅舅郑君诚的边便总没好事儿,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,让人心生动摇。

可惜当年他不大记事,这卷宗到底有人没被人篡改还两说,再一细想自己父皇是个仁德之人,若不查清哪里会这般糊涂定案。

当年让他笃定定案的到底又是什么?

仅凭着现有线索想要将此案弄清怕是有难处,他倒不是想证明许氏清白,他更想把证据甩在钟元的脸上告诉他崔氏无错。

如今两难,倒是哪一头都抓不清。

即便没证据也得查,他一拍手掌将册子合上,“舅舅到哪里都不安宁,近日临州如何了?”

自打北境接管临州,皇上便将郑君诚调了过去,临州临水,管辖之地有一处大码头,行商旺盛。

来往税收高丰,可即便是这样一片地他仍管不住,临州频频出乱,当地商贾勾结衙门欺压百姓之类,他竟一次没上报过,若不是崔枕安的密探来报,还仍被蒙在鼓里。

若非是因得亲舅舅,崔枕安只怕要骂上一声祸害再杀头。

如今他仗着皇族身份越发不知收敛,即便是崔枕安的长辈,他也难再忍。

“这件事可从郑君诚身上一查,凡事与他沾上,我总觉着不对。”记忆中的舅舅没给他带过一次好处,无论是已去的母后还是姨母小郑后都不少为他收拾烂摊子。

方柳眼珠子一转,“许氏一案若是从郑大人身上查怕难,想来年老亲近的仆从应知一二。”

崔枕安摆摆手,“你看着办,许定年一事最是要紧。”

方柳得令,“属下明白。”

......

夏末秋初,良辰吉日。

晴晏天气,万里无云。

喜鹊绕着枝头转了几圈,宫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太子府,随着宫里册封的旨意一同来的是山海无边的赏赐。

原本清冷肃静的太子府,一下子变得人涌欢腾起来。

任是谁也没想到,这个当初被人似犯人带到府中的女子,摇身一变竟成了太子妃。

不知前情,府中下人胡传,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美娇娘,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太子殿下,一跃枝头变凤凰。

直到旨意一来,方知是太子发妻。

崔枕安拉着姜芙的手在长殿外跪接圣旨,谢恩过后,又带她一同回长殿。

一入长殿,便总能让她记起先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,甚至那张巨大的屏风仍在,看过去难免窝火。

“端云殿离这里不近,往后你便住在这里吧。”崔枕安一直拉着姜芙的手未放开,先前在气头上,如今转过念,倒是想同她好好说说话。

一入这长殿,总能给姜芙一股压迫感,使人心慌,姜芙摇头,“端云殿就好,我想住在那。”

听她一口回绝,崔枕安盯了她良久,最后不予计较,“也好,随你。”

她不愿来,他可以去,这没什么难的,只要她自此后不再提那个名字,将那个人忘个干净就好。

话没说两句,仇杨便自外求见。

进门时见姜芙也在,一同往日尴尬的不知该如何称呼,今日痛快先行礼:“见过太子妃。”

对于这个称呼姜芙尚未适应,也未想适应,好歹从前出身贵家,礼数不在话下,只稍抬手,“不必多礼。”

仇杨站直身子才想同太子回话,却又迟疑着望向姜芙一眼,崔枕安见出他的顾念,只道:“你说吧。”

仇杨得令,这才敢开口道:“先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,说临舟那头闹事越发频繁......”

这些事姜芙并不放在心上,也不便旁听,便立到一侧观景,却在目及到未关门的偏殿时锁了目光。

自这角度看去,那偏殿像是书房,墙上挂了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,一道殿门折起,在此望去也只能看到半张。

她自小上京,对各州各县自是没有见识,所见所望也不过是京城环围,即便现在将她放出京城,怕都不知去哪。

见到这地图的第一眼,她心口一跳,京城射出百里州县无数。

以京城为中心,她眼见图上线路忍不住暗自伸出食指在掌心比划,不敢动作太大,亦不敢太靠前。若能将这些记住,说不定来日可用得上。

“这么多?”——身后忽然传来崔枕安一声。

明明声音不大,姜芙还是吓了一愣,手指缩回扭过身去看他,只见他又阴起张脸,不知在同仇杨说什么。

“是,近些日子越发频繁,听说已经丢了几家女子,人在街上走着走着便不见了。”仇杨应道。

细听才知,不知哪座州县女子丢的稀奇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
崔枕安了解一应后,又命仇杨退下。

光自他脸上就能瞧出现在外面的烂事一堆,一一等着他处置。

脸色越发沉重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再抬眼正好见到姜芙不知何时站得老远。

“你做什么去了?”他问。

“你们说的要事,我怕不方便听,便站得远些。”姜芙面色从容。

崔枕安招手,“过来。”

姜芙才一近前,手腕便被他握住,“既成了太子妃,往后府中大事小事需得你管顾,先前仇杨和方柳两个大男人总有错漏,不方便。”

姜芙眼珠子一转,分明想说什么,可又怕他起疑多心,便未作声。

先前姜芙对他的抗拒崔枕安皆看在眼里,如何能不知,拭探性的加了句:“姜芙,别动旁的心思,太子府到处是眼睛。”

她如何能不知,今日她只剩下自己,与当初单枪匹马的钟元有何区别,可钟元敢做的,她又如何不敢。

作者有话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