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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哟, 这是怎么了.......”老板娘下意识伸出去去探姜芙的鼻息,浅松了一口气,随之抚着上她的额头, 被烫的缩了一下手,“哎呀,人还活着呢, 烧得厉害!”

“快去请郎中!”老板娘忙支着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小二道。

小二应声跑了出去,掌柜这才走上前来,身上的冷汗消了一半儿, “原是病了, 怪不得几日不见人, 得亏来看一眼,再晚些人死在屋里了。”

“别说那不吉利的话。”老板娘白了眼的同时还掐了他一把。

姜芙再睁眼, 已到了晚上。

她似扛着麻袋在火场走了一夜, 又干又渴。

隐隐听到有汤匙与碗沿碰撞的声响, 胸中干烧一般, 她忍不住咳嗽两声。

听到声响的老板娘四方小桌前回过身来,手里还端了药碗,“姑娘你你醒了, 正好, 我还要叫你起来呢。”

说着话,她坐到了榻边, 将药碗暂搁一旁,“你在屋里都躺了好几天了,要不是小二机灵, 我们都还不知道呢。”

“白日里强闯了你的屋, 见你病了, 我们就去给请了郎中,郎中说你是着了凉,加上急火攻心,这才病了,将养两日就好了,我给你熬了些药,你趁热喝了吧。”

虽然人是醒了,可觉得仍在火堆里跑不出来,五内烧着,身外却阵阵发冷,一冷一热难受得紧。

那日体味到钟元的真意,姜芙将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个半死,那种深深的悔恨与绝望之情难以言说,好似有人重重给了她击,那种撕心裂肺的疼,远远超过当初被崔枕安丢下时在牢中等死。哭着睡醒,醒了又哭,一双眼肿得似烂桃一般。

若是可以,她真的想从这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,再也不用受这世间苦楚。

她不明白,为什么,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呢?为什么钟元的人生也是这样呢?

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!

即便是乍醒的现在,姜芙心口仍疼的厉害,眼泪蓄了眼眶,止不住的流淌下来。

见她窝在那里哭得凄惨,老板娘以为是她难受的,“你别哭啊,姑娘你家在哪里啊,我让人去你家送个信,让你家人来接你如何?”

家人?

她哪里还有家人?

她早没有家了。

哑着嗓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,声似破锣,让人听了揪心。

见如此,这老板娘算是看出来了,她这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儿,心里也怪不是滋味儿,“姑娘啊,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/九,待熬过去就好了,什么事儿啊都没自个儿的身子重要,身子要是坏了,便全坏了。”

“人活在世上,哪能没个三灾八难的,想开些吧。”

话说的简单,这些道理姜芙也都懂,可又谁能这般轻易的想开想透?

姜芙只觉着自己是个罪人。

天大的罪人。

她一直哭,老板娘一直坐在一旁陪着,最后待她稍稍平息,那碗中的黑药汁子也温了许多。

仍旧抽噎个不停,老板娘将温帕子递了过来,“擦把脸吧,这药再不喝可就凉了。”

微声道了句谢,姜芙坐起身来,方才痛哭一场,几乎耗尽她全部心力,此刻瘫倚在床边,似一朵被霜打过的娇花,将摧未摧,擦了把脸,整个脑子都是沉的。

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药碗,将里面适温的药汁子一饮而尽。

一口饮下面不改色,连苦味也不觉了。

暂将药碗搁下,姜芙从枕下掏出荷包,自里取了一锭银子递给老板娘,“大嫂,谢谢你的照顾,这些是药钱,还有请郎中的钱。”

这一锭银子可不轻,数量太大,老板娘一进不敢接,只推了手道:“用不了这么多的。”

“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养上两日,这些你先拿去用,就当是为我买药的,多不必退,少了我再补......”

身上半分气力也无,见她不收,只能将银子搁在床边。

“足够了的,用不了几个银钱,”老板娘见她难受得紧,也不好再啰嗦,只将银子拿在手里,“这样,你安心住着,我日日让郎中给你来瞧病,再帮你煎药,你这些钱到时候定是用不了的,待你好了,我再重新帮你将账算好。”

“还要劳烦婶子帮我去医馆买一套银针.......”

自那崖上跌落,连钟元送给她的发簪也跟着一齐丢了,那一直陪着她的东西,说没就没了,连寻也寻不见了。

“好,我记下了,明日医馆开门一我早就去。”老板娘站起身来,“我去让人给你煮些粥来喝,病了这几天你定没吃什么东西。”

“多谢。”姜芙闭上眼,身子如一缕烟,再次滑倒在床榻之上。

“让我死了吧......”她似一滩烂泥躺在床上,头疼的快要炸开,轻声喃喃,“就此死了也好.......”

......

店中有个病人,还是个姑娘家,老板娘心善,倒不是全为了银子才照顾姜芙。

这两日的花销都一一记好,想着待她病好时将银钱细细算了再退给她。

得亏了身边有个人照应着,姜芙身子也没那么病弱,待烧退了之后,将养上两日也便无碍了。

沣州这一趟虽是跑了个空,但倒让姜芙料定了一件旁的事。

她打算去黎阳一趟。

上京许多年,未归乡过一回,乡音已改,对那里也早就模糊了,沣州再没值得她留恋的东西,亦没了什么念想。且说沣州属于北境境内,北境又是崔枕安的发迹之处,她留在这里总觉着心中别扭,虽沣州风景甚美,乡邻热情,可再三思量,还是决定回黎阳。

待她痊愈下楼时,掌柜已将这几日她的花用算好,先前付出去的那锭银钱只花了个零头。

掌柜和婶子要退给她时,倒被她给拒了。

除了在京中和崔枕安有关的一切之外,她出行在外遇见的皆是好人。

况且这几日老板娘将她照料得很好,那银钱她非但没收回,还外加了一锭。

当是感念心中的一份恩情。

与客栈掌柜与婶子还有那热情的小二道别之后,姜芙便雇了一辆长行的马车,离了沣州,离了北境,踏上了去黎阳的路。

天大地大,如今当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。

在姜芙的记忆当中,关于黎阳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,过脑一想,好像什么都记不起,但毕竟是她的出生地,看着自己一日一日的朝黎阳靠近,心里倒多出些兴奋与怯意。

跋涉多日,一路从沣州辗转到了黎阳,才一入城,少时的记忆便被轻启,缓缓袭来,眼前的画面街景,与她脑中模糊的轮廓逐渐重叠在一起,越发深刻,心头感慨良多,连步子也跟着轻快起来。

若说她人生当中最为幸福的时刻,就是少时在乡。父亲是当地的父母官,刚正不阿,母亲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子,写得一手好字,尤其擅长作画。

她父亲公事繁忙,整日都是披星戴月的归家,可娘亲从不抱怨,两个人感情深笃,姜芙皆看在眼中。

自小便看他二人恩爱长情,那时姜芙年岁尚小,她觉着,相爱的人就应该是那样的,她也一直巴望着,有朝一日也能找个心爱的夫君,两个人可以平安情深度过一生。

但是她却忽略了,真情她是有,可不代表旁人也有,若是错付了人,是会丢命的。

无论何事,只要一厢情愿,结果总会给你重重一击,让你连悔不当初的机会都捞不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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