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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银针, 却让姜芙心里生出一股异样之感。

已经好久没人替她扎针了,从前还是钟元常为她施针,现在想想, 竟已经过去许久了。

视线环顾所能看到的地方,这是她之前所居殿中,陈设一应未变, 如今再归来,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

一直守在榻边的婢女见人醒了,忙惊喜上前, “您醒了。”

这阵子太子府出了不少的事, 那位太子妃一早就不见了, 曾由皇后娘娘说过,再不继太子妃之位, 因而此位空悬, 婢女不敢胡言乱语, 连个称谓也不敢加, 只是知道她仍能住在这房里,足可证明其地位,也不敢贸然得罪, 讲话仍然客套。

先前在这殿中全伺候的婢女此下已经全部调离, 换下的都是生面孔,姜芙叫不上来名字, 却也无心,只问:“这针是谁给我扎的?”

“太子殿下见您晕过去,便请了宫中的医官过来瞧病, 给您施了针后, 这会儿正在外面候着呢, 说是您醒了他再过来拔针,奴婢这就去请。”说话间,小婢女便脚步轻匆离了榻前。

不多时,房中入了一个年长的医官,原本还有所期待的目光一下子泄下来。

姜芙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。

她稍一动手,将那针自行拔了,老医官直接愣住。

姜芙自榻上坐起身,便又问:“从黎阳来的闻会明,闻大人呢?”

“闻大人长途跋涉,已经被安排到了官驿休息,”小婢女一顿,“太子殿下说,让您好好休息,先不要操心旁的。”

一应早就在她昏迷时安排好,手里捏着那根银针把玩,眼前又浮现之前在暗牢中的场面,一时心情复杂,竟也分不清是神思还是梦。

她没有问崔枕安的去处,因为知道崔枕安一定会来。

现在姜芙对他的心情很是复杂,恨吗?称不上,感激?好像也没什么好感激的。

至于爱......

姜芙摇摇头,干脆就不再往这上面去想。

......

天色一点点暗下去,空气中带着湿凉。

薄雪化水,风吹透骨髓。

这样漫长湿冷的天气,崔枕安的双腿有得受。

显然,他有些心神不宁,不知何时起,竟养成了一个习惯,一旦情绪不对,便跑到沉玉阁来同钟元下棋。

昔日的仇敌,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对默契的好友,可不发一言,却可知彼此心境。

黑子捏在崔枕安的手上,举棋不定,目光有些发直。

相比他,钟元心里平静得多。

“这棋既下不下去,便别下了。”钟元知道,他人在这里,可心思不在,这人现在只是在逃避,不知该如何拿捏对姜芙的感情。

想去,又不敢。

一子扣于棋盘上,崔枕安若无其事地问:“她身子没事吧?”

钟元自是知道他所问是谁,料是钟元亦未想到,能在今时今日得以再见姜芙一面。

“无碍,只是一路跋涉太过疲累,加上她一向心火旺,急火一攻心,才会晕厥,不是大毛病。”钟元眼中带笑,“听说她现在已经可以独挡一面,想是她自己的身子,自己可以调养。”

“你当真不去见她?”若搁从前,崔枕安定是要将钟元与姜芙完全的隔绝开来,可是如今,他却改了主意了,因为他知道,有些东西,他硬来是没用的。

能从崔枕安的口中听到这种话,当真让钟元十分意外,他抬眼,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棋盘对面的人,“不见了,让她以为我死了,是最好。”

其实两个人都知道,姜芙之所以那么恨崔枕安,也是因为,她误会钟元是死于他之手。

从前是崔枕安堵着一口气不愿讲,如今是钟元不想说。

无论是钟元也好,许岚沣也罢,他已经下好决心,要完完全全的从姜芙的生命里撤出。

因为他早不配了。以一个残缺不全的身子面对姜芙,对钟元来说,何其残忍。

“由沈齐一事可以看出,这世上,能给姜芙一个万全的,只有你崔枕安一人,”钟元有些认命,“我做不到的事,你可以做到,只是苦了你,怕是要一直担着杀了我的骂名。”

“你的腿,还有你的旧疾,我会将方子一一配好,你照方调养,时日久了,便会痊愈......我倒是想求太子殿下一件事,不知您肯不肯成全?”

崔枕安于椅子上直挺起身子,暂不顾盘中其局,他稍一打量钟元的神情,便已知他心中所想,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有些奇怪,“你要去哪儿?”

“还没想好,只是天大地大,我现在也没了牵挂,我想做的事都做完了,从未有过这么轻松的时刻。”

“太子殿下可肯放行?”

目视盘中残棋,却也没应个是与不是,崔枕安仅用双手撑于膝盖上,稍一用力自椅上站起身来,现在虽然走路仍旧费力,却比先前好了太多太多,短途已然不必再用人抬来抬去。

只是一双腿似后配的,走不得太远的路。

眼前一道修长的阴影罩下,可以行走的崔枕安,恢复以往气度模样,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。

公子世无双。

那人未再言语,手扶门框迈出门的前一刻顿住脚步,“我该如何做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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