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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芷僵硬着身子一动未动,即便是不去看,她也知道那是——南风,她都知道他在,一直都在,一年来都是如此。

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,即使自己明明知道,一个弱女子逃出重重宫阙是不可能的事情,可还是心底还留着残想等待着。

“我现在……只是想守着她的铺子,万一……万一她看到没人在等她,肯定会以为大家都忘了她,那她……肯定会难过的。”千芷勉强的挤出一抹笑。

“如果我没有记错,当初这件铺子她说是给你了,你若真心怕她难过,那就按她的说法,去找你自己的幸福,她……不需要有人等。”华戎舟后退一步,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。

千芷听到这句话一愣,没想到贯来眼里只有一个人的华戎舟,如今也会开解别人了。

“那你现在要去哪里?”千芷最后又追问了一句。

“你选择等她,而我是去……找她。”

因为通常来说大部分的等待都是无用的。

千芷的手不由自主的在发抖,说不清是因为什么。

最终她努力转过身,看向了那个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人,然后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。

千芷清晰的看到随着她一步步的走近,南风的眼里渐渐溢出的狂喜。

她知道要去珍惜眼前人,只是不知道那个曾经说……若日后自己受了欺负定会杀回来给自己撑腰的人,说话还算数吗?

四月初五,三更天。

一声暴喝声响起,两道缠斗的人影突然分开,一站一卧。

林江从暗处走出,扶起了方才跌倒的陈渊,看向虽站着,却明显摇晃不定的华戎舟,说道:“自己回去吧,击败陈渊已经用尽了你全力,我不想等下又要我们送你出宫到医馆里。”

华戎舟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,沉默的站着。

只听林江的声音又传来:“下个月前来,你同我对战,今日就省些气力回去将养着。”

终于华戎舟收回了剑,一声不发的离开,身影不稳,步伐倒是不乱。

半晌后,陈渊才调理好自己的气息,狠狠的朝着华戎舟离开的方向啐了口血:“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?”

林江看着愤愤不平的陈渊,面无表情的说:“你败的不亏。”

陈渊皱眉看着林江,只听林江又说道:“方才你应该也察觉了,此次对决,那……小子分明是束手束脚了许多,很多时候宁可硬接你一掌,也不愿碰到你的剑,瞻前顾后的状态下还能赢过你……”

陈渊的脸色愈发铁青,应是被气极了,脏话都出来了:“老子就应该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宰了他,打架还娘们唧唧的怕留伤口,看着我就来气……”

林江看着陈渊好一顿撒泼后,才又开口:“败了就是败了,何必在我这里呈口舌之快?休息好了就进去复命。”

陈渊看了看身后寂静到仿佛无人的御书房,终究还是闭了嘴,咬牙起身向里面走去。

出宫的路上,还是朝着医馆的方向,这次吴塘竟然早就在房间里等他。

看到华戎舟没有鲜血淋漓的走进来,吴塘倒是吃了一惊。

粗略检查了一下,确实是没有外伤,但是肋骨好像是断了一根,肩胛骨也是一个不正常的弧度。

一时之间,吴塘倒是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无奈。

今日的华戎舟心情好像格外好,竟然史无前例的先开口说了话:“今晚的月色真亮。”

吴塘正骨的动作一顿,转头就看到窗户外透过来的银色月光,照得外面宛如白昼。

本来想提醒华戎舟接下来的动作可能会很疼,只是看到华戎舟望着月色的眼眸格外明亮,吴塘还是把话咽了回去,算了,这个人可能不知道疼痛,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提醒?

正完骨后累得吴塘出了满头大汗,只见华戎舟除了面色苍白了些,这一个过程竟然是眉头都不曾皱过一次。

吴塘心里也是啧啧称奇,这世间真的存在没有痛觉的人吗?

下一刻眼前一花,屋里就又剩吴塘一个人了,吴塘默默的把凳子上的银两揣进怀里。

嗯,没事,反正这也不是他的这位“病人”第一次不告而别,他早就习惯了。

三、成长篇下

今晚的月色真亮,亮的就像是那次他在崖底找到华浅那晚的月亮。

那时候他背着她,如同背了自己的整个世界,腰间的伤口有血液渗出,可是却抵不过心头的明亮。

那应该算是第二次背她了,第一次是背着她下摘星楼,那是华戎舟第一次感觉二十层的楼梯太短。

第二次就是在崖底找到了她,庆幸她的眼神不好,再加上华戎舟一身黑衣,因此只要他不开口,华浅便不知道他腰间刚刚被伍朔漠划破的伤口。

伤口不深,当时的华戎舟又哪里舍得说起此事,他只知道华浅的脚腕受了伤,便对自己身上的伤势无半点察觉。

只是……华浅却在他的背上睡着前却告诉他——“姐姐我可不喜欢年纪小的。”

一个女人可以毫无戒心的在一个男人面前睡去,要不然就是心里有他而相信他,要不然就是不曾把他当做男人看待。

华戎舟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二种。

无人知道华戎舟听到那句话时的心里感受,也无人知道那一晚,他是如何忍着淌血的伤口,带着怎么绝望的心情,将安心睡去的华浅一步步从崖底背到了华府。

这时间有千百种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,可唯独年龄这一个,是华戎舟无论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的。

可是,那又怎样,看着因兄长之死第一次在人前哭出来的华浅,华戎舟就觉得算了吧。

管它什么年龄,只有她需要,自己就会在。

只是那时候的华戎舟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需要,不是一意孤行赖在她身边不走就叫做守护。

所以现在的自己不就是在为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吗?

夜色里,华戎舟向着一个方向,不停的前进,今日打败了陈渊,终于离她又近了一步。只是等他又一次赶到了那个崖底时,月亮已经没了踪迹,远处的天空初日正在一点点的破开混沌的云雾,却无法照亮华戎舟心底的那个角落。

又来晚了。

出生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晚了一年;

逃过伍朔漠的控制,从小镇赶回京城也晚了;

如今只是突然怀念这一抹月色,也终究是来晚了。

也不知道未来究竟还要迟到多少次……

躺在一块巨石上面,华戎舟缓缓吐了口气。

这一年多以来,除了习武对战,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华浅,只是皇室想藏下一个人太容易了,他几乎把这偌大的皇城翻了一个遍,也无华浅踪迹,所以现在就只有一条路了——进御书房。

而华戎舟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……华浅已经不在了的可能,因为他现在还想活下去的唯一理由,就是找到她。

腊月初五,御书房外。

林江被华戎舟逼的步步后退,眼见就要被击败,却斜插进一道剑来。

华戎舟仓促抽剑转身,只见陈渊和林江并肩而立,挡在房门前。

“你什么意思?”华戎舟皱眉咬着牙问。

陈渊倒是丝毫不为自己突然偷袭而感觉羞愧,倒是意气风发的说:“主子说你要想进御书房,先要打败他身边之人,可是从未说过是单挑。”

握剑的骨节在隐隐作响,如同一个濒死的人眼看就要抓住了活下去的希望,可是这时却突然有人将这个希望放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。

林江好歹还有些自尊心,做不出来陈渊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,只是闷声继续出招。

这一次华戎舟伤的极重,又是陈渊把他送到了医馆。

出了医馆,看到外面的林江,陈渊勾了勾嘴角说道:“下个月我们应该能歇一歇了,看那小子的模样,估计这一个半月是好不了了。”

林江不置可否:“要不要打赌?下个月他肯定还会来。”

陈渊瞪大了眼睛才说道:“怎么可能,他又不是怪物……”

话说到一半,陈渊也闭嘴了。

不是怪物吗?

若不是怪物又怎么会在两年的时间里从一个普通的的侍卫,到现在林江都险些抵不过的高手?

“我们的职责只是保护皇上就够了,而那小子……”林江顿了顿才说,“他的人生现在恐怕只有一个目的,就是只想杀了……确切的说,应该是打败我们……”

这世间不可能有人能把所有的心思只放到一件事上,若是做到了,那便是真的无人能敌了。

可能是他们老了吧,才会被后浪拍在沙滩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