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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元帝很快就到了听政殿,步履匆匆,袍角上的金线海水暗纹随风涌动,看到陆宴站在殿外,道:“这么急着见朕,可是有事?”

陆宴跟着成元帝的脚步进了听政殿,躬身道:“臣是来给陛下报喜的。”

“何喜之有啊?”成元帝撩袍坐下,盛公公十分有眼色的上前侍茶,又取了酌量的盐,掂了掂,倒入杯盏中。

成元帝抿了一口茶,示意盛公公再倒一杯,随后又道:“今日这儿无外人,你坐下说。”

“多谢陛下。”陆宴坐过去,随后将自己袖中的密函呈交给成元帝。

成元帝打开,提起眉梢,轻笑一声,这密函里的内容,他一早便收到了。

不得不说,沈文祁这回确实是立了大功,且是会名留青史的大功。

据前方来报,此番涝灾,远比京中最初得到的消息要严重的多。河堤决口宽足有五百步,中流深约四丈,波涛汹涌,势不可挡,豫东官员面面相窥无语时,沈文祁大胆提议,将决口上方穿一直河,以代替原来蜿蜒曲折的河道,这样一来,就大大降低了堵口的难度。

随后他又立即命人修建了刺水堤和石船斜堤,由四十艘船装满石头块构成,将其沉于河口,直接将河水倒向对面,于半个月前,干脆利落里堵上了河道。

坚固河堤后,又提出了“以水攻沙”之策,为加强攻沙强度,三万兵力夜以继日地修建了两堤间挡水的格堤,效果甚佳。

这场令民心惶惶的水灾,总算是结束了。

至于那些需要未雨绸缪的工程,待来年开春再动工即可。

豫东的官员可谓是热泪盈眶。

别说豫东的官员了,看了这消息,便是成元帝自己都不免感叹,幸亏去年命人抄云阳侯府时,下达了不许任何人探视沈文祁的命令。否则,就他那把老骨头,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到今日。

诚然,凭这些政绩,和那两本可流传百世的著作,就注定了沈文祁是个功大于过的臣子,所以他曾犯下的一些事,在成元帝心里,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便过了。

成元帝抖了抖手中的密函,一脸严肃地看着陆宴,“陆京兆近来是不是太闲了?不好好管你的京都事务,到管起豫东的事了?”

陆宴以拳抵唇,轻声道:“舅舅。”

话音一落,成元帝紧绷的嘴角不免一抽。

却说陆宴小时候和他甚是亲近,舅舅、舅舅的可是没少叫,可自打走了科举入仕,整个人便死守着君臣之礼,从不逾越半分。

今日这一声舅舅,啧,可真真是久违了。

成元帝侧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,讽刺道:“朕还以为今儿日头打西出呢。”

陆宴起身走到成元帝身侧,躬身作礼道:“臣今日前来,是想请陛下赐婚。”

成元帝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案,明知故问道:“不知是何人入了你陆三郎的眼?”

陆宴一本正经地回:“沈三娘那日在中秋宴落水,是臣救上来的,这女子清誉受损,臣难辞其咎。”

闻言,成元帝眯起眼睛,瞥起嘴,下颔都叠了层肉出来,“说人话。”

“臣想娶她。”

须臾,成元帝不疾不徐道:“朕命你为京兆尹,予你重权,你却以此来徇私枉法,朕瞧你这胆子真是愈发大了。”一字一句,都是属于帝王的威严。

若是换一个人,只怕是汗都留下来了。

陆宴心知肚明成元帝指的哪件事,铁头继续道:“臣自知有罪。”

成元帝用掌心拍了拍桌子,“知罪?你脸上可有半点知罪的样子,朕怎么都想到,你为官数载,从不出任何差错,竟会为了一个小娘子,把许家的嫡长孙打成了残废!”

陆宴颔首,顿了顿,又道:“幸而有陛下肯护着臣。”

瞧瞧这话是人说的吗?简直是在扎帝王的心窝子!这无异于在跟皇帝说,我能徇私枉法,多亏了您。

外面的阳光打在了陆宴的铁头上,锃光发亮,刺的成元帝好半晌没说出话来。

许威出事的隔日,许相站在殿外要给自己的儿子讨个说法,哽咽之声,闻者心伤,靖安长公主却拖着他不让他走。

一会儿说要下棋,两会儿又说身子不舒坦。

那时他便知道,许皇后所虑无错呀,沈家那三个女儿,真是一个比着一个厉害。

成元帝长吁一口气,郑重其事道:“朕问你,那日早朝上,你带头替沈文祁说话,可存了私心?”皇帝拿起了杯盏,又饮了一口。

这话一出,一旁的盛公公都不由缩了缩头。

陆宴挺直了背脊,堂堂正正道:“臣绝无私心。”

成元帝一笑,“半点也无?”

陆宴又道:“家事国事,绝不可混为一谈。”

成元帝从鼻尖里哼出了“嗯”的一声,随意点了点头。

诚然,成元帝问的这话,本就是有意为难,怎么答都是错。

承认有私心。纵然帝王念他一句还算心诚,也不免觉得扎耳朵,这话今日听暂且是这样,谁知改日回想起来,又是否会变了意思?

可反之,若是郑重其辞地说自己绝无二心,听起来又不免觉得虚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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