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厕所里只有一个昏黄色的灯泡,就悬在鹤遂的头顶,顶光而站的他,脸孔格外清显冷郁。

他就那么弯着腰,低着脸,帮周念把头发在脑后握成一束。

周念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。

此后经年,周念都没办法忘记这一刹那的对视。

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,沉默在蔓延。

无声无息间,鹤遂黑色的眸子愈发深沉如夜,周念就在这一片夜里显出原型,她感受到心房在震颤,大脑里的神经在一根接一根地断裂。

两人之间感受到同一种默契,却没人主动拆穿这种默契。

周念心里很清楚——

他知道了。

他知道了她最见不得光的秘密。

“你没有关门。”鹤遂突然开口,另一只手递来一卷卫生纸,“我又想到厕所没纸,就给你拿来了。”

周念没有接过卷纸,狼狈地飞快转回脸,声音在颤抖:“鹤遂,你别看我……你别……我不想让你看见这样的我。”

鹤遂什么都没有说,但也没有离开,把纸反手放在身后的盥洗台上后,缓缓在周念的身侧蹲下。

一手握着她的头发,另一只手抬起来,轻轻落在周念的背上。

周念脊骨一僵。

她感受到鹤遂温凉的大手自上而下地抚着她的背部,在安抚她,还时不时帮她拍拍背。

同时,鹤遂摸到她背上嶙峋的骨头,每一块都硬得咯手。

瘦到让他吃惊的程度。

一连串的细节在鹤遂的脑子里串联起来——在医院时,宋敏桃给周念买早餐,周念吃鸡蛋吃得很勉强,像和鸡蛋有仇;上次周念来家中,他给她拿了青团和牛奶,她也是百般推辞,说什么都不肯吃;再就是今天,如此瘦的她胃里居然能吐出这么东西。

他知道了。

他全部都搞明白了。

那天在鹤遂房间的厕所里,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沉默,除开第一句话后,鹤遂没有再说一个字。他只是安静地等在周念身边,给她递了纸,又帮她拿来了画具箱里的簌口水,又拿了毛巾打湿给她擦汗。

做完这些,他就靠在厕所门口,默默等着。

周念完全沉浸在一种无地自容的情绪里,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要哭出来。

终于在她擦完脸后,所有情绪在顷刻间反扑,将她围剿。

周念失控地蹲在地上,紧紧抱住头,手指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。

见状,鹤遂眸光一凝,赶紧伸手制止。

“周念。”

“周念!”

“……”

鹤遂紧紧握住她的手腕,周念挣不脱,由他握着,头低低垂耷着,哭腔很明显:“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。”

鹤遂弯着腰,单手撑在膝头:“我没那样觉得。”

他不觉得她是个怪物吗。

周念抽噎了下。

她又听见鹤遂低低道:“你到房间休息,冷静一下,让我洗个澡,嗯?”:

周念乖乖地点点头。

她知道他是故意给她一个人待着的时间,让她整理思绪。

鹤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,松开她的手腕,淡声道:“别扯头发,你也不嫌疼。”

周念吸吸鼻子,慢吞吞地朝房间里走去,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。

鹤遂到衣柜前,拿了一套换洗衣服,进厕所前停下脚步,背对着周念,嗓音清晰:“周念,我很庆幸,发现的是我,而不是其他人。”

说完就进了厕所,把门关上。

周念耳边一直在回响他的那句话,庆幸发现的是他,而不是其他人?

他为什么会觉得庆幸?

很快,浴室里传来花洒的水流声。

鹤遂洗澡很快,也不知道是平时就很快,还是只是今天快。不到五分钟的时间,他就推开了厕所门出来。

外面的周念在发呆,双手托着腮,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的天空。

听见声音,周念立马转头,迫不及待地问:“鹤遂,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。”

鹤遂换了件白T,脖子上挂着条灰色毛巾。

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湿润的头发,懒洋洋地走到周念面前,低着眼,水汽未散的黑眸氤着层浓雾。

倏地,鹤遂薄唇微弯,脸上露出很醒目的浅笑:“字面意思?”

周念知道他又在逗她,便继续追问:“到底什么意思。”

鹤遂的一只手落在椅背上,被热水冲过的肌肤微微泛红,他看着周念的眼睛,一字一顿格外认真地说:“静,夜,思。”

周念:“……?”

这一瞬间,周念竟然忘记了难过和窘迫,只想跳起来打他,她站了起来,在鹤遂的胳膊上拧了一把:“你不逗我会死吗。”

“对,使劲儿。”

鹤遂不觉得痛似的,丝毫不躲,吊儿郎当地笑道,“我宁肯看你这样,实在难得看你刚刚要死不活的样子。”

周念手上的力气立马减缓。

他不是在逗她,而是在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。

鹤遂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