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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叫你妈!”

其中一个骂着,他照着鹤遂的头狠踢一脚,“你记着,在善进就没有硬骨头!再硬的骨头也能给你熬碎!”

“……”

泛着冷光的钢棍一次又一次地落在鹤遂的身上。

即便他已经痛得开始痉挛抽搐,那些人也没有放过他,他们用敲打着少年坚硬的脊骨,用着敲碎般的狠辣力度。

他们抓着少年的头发,将他提起来,用他的头去撞墙。

监控高清地捕捉每一个细节。

少年满是血汗的脸庞,眼里有着至死都不服输的倔强和阴冷,他在不可避免的钝痛里哆嗦,青筋剧烈地跳动着,嘴巴里不停冒出血沫子。

再又一次被抓着头重重撞到墙上后,其中一个问少年:“错了没?”

“呵。”

少年冷笑,嘴唇一噘,冲那人脸上吐了一大口血沫。

“你妈……”

被激怒的那人把鹤遂掀翻在地,重重一脚踩在鹤遂的臂弯。

于是。

鹤遂就被硬生生的一股蛮力,踩断了手。

临近末尾,那些人拆解皮带,对着鹤遂的头上撒尿。

一边尿,一边用最恶毒的字眼羞辱他,用最极端的方式打碎一个人的自尊。

然后问他:“还找不找那什么周念了?”

少年模样狼狈至极,他却还笑着,抬起满是血污肮脏的一张脸,以不屑的顽固姿态坚定说:“找。”

这一刻,周念终于绷不住,放声地嚎啕大哭起来。

她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全面崩盘。

哭声引来外面的鹤遂。

他火急火燎地推开门进来,来到周念身旁,低声问:“怎么了?”

周念趴在桌子上,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
鹤遂一抬头,就看见了屏幕上狼狈至极的自己。

空气一下就静了。

气氛变得很沉重。

也不知过去多久,周念听见身旁传来鹤遂很低很哑的声音:“我就是害怕你看见这样的我,会嫌弃我……”他哽了一下,“然后就会不要我,因为我是这么的没用,任由别人在头上撒尿都无能为力,让你在火车站等了我一整个晚上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念完全想不到,他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,竟然还在自责。

还在自责是自己不够强,自责让她等了一整晚。

那可是五个壮年男子。

他能撑五分钟已经是奇迹,换别人三十秒就得倒地上。

与此同时,周念也明白,鹤遂为什么要反复强调那句话——

“不管我是什么样,都别离开我。”

……

看来他是真的害怕她在看见监控会嫌弃他。

他真是一个大傻子。

“你赶紧抱抱他吧。”段武实在看不下去了,“我感觉他好可怜啊,他都要哭了。”

周念立马回过神。

她伸手抱住男人的双肩,将自己送上去,带着哭腔说:“鹤遂,我只会心疼你,怎么会嫌弃你不要你。”

“真的?”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“真的呜呜呜……”周念控制不住情绪,又开始哭起来。

男人的大手轻抚在她背部,发出一声劫后余生般的叹息。

只要她还愿意要他就好。

卢国强在在这时开口:“挨打只是他在善进遭遇里遭遇的冰山一角,据我们调查,他还经历过长时的禁食,甚至是电击。”

在周念错愕的眼神里,屏幕上画面还在继续播放。

她看见卢国强对鹤遂露出怜悯的目光。

画面上,鹤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。

他们不给他任何事物,只允许他喝冲厕所用的脏水,最长一次禁食记录是13天。

暴瘦的躯体以深刻形式将苦难直接呈现。

他的每一根脊骨都能被清晰看见,肩胛骨上的最后一丝肌肉消泯后,只剩下嶙峋陡峭的弧度。

让人望之生寒,头皮发麻。

鹤遂在善进最瘦的时候,体重只有80斤。

开什么玩笑,就算是她80斤的时候看上去都已经很瘦,何况他还是189的个子。

他和她最瘦的时候情况相差无几。

浑身皮包骨,远看像一具行走的骨架,风吹都能倒,所有躯体部位只有大腿上挂着很薄一层皮肉。

手臂上全是爆根,连起身都困难。

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只能昏睡度日。

鹤遂不分昼夜地昏睡着,他被关在小黑屋里,也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。

偶有清醒的时候。

他就拿着一个小石子在墙角刻字。

字迹被监控清晰捕捉——

念。

念念。

周,念。

周吴郑王的周,念念不忘的念。

……

“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,我开始出现幻听。”鹤遂不敢抬眼看屏幕,“我听见好几个人在耳边说话,我觉得他们很吵很吵。”

果然,画面上的鹤遂突然对着空气暴呵:“能不能闭嘴!”

“……”

“别和我说话!”

周念哽咽问:“是你身体里的其他人格开始出现了吗?”

鹤遂低低嗯一声。

一开始,他还以为是那些教官故意跑到他的屋子里说话,嘲笑他。

可每次当他抬头,都只看见一片昏暗的空荡荡。

他开始意识到——

他病了。

还病得不轻。

“这时候你还是不肯服软。”段武做着记录,“所以他们就开始对你进行电击?”

“嗯。”

周念的喉咙狠狠一紧。

下一幕,残忍至极的画面就撞入她的眼帘。

鹤遂被绑在一张黑色的皮床上,四肢瘦得随意可折,胸膛如展开的两扇排骨。

那些人给他的头上,胸上贴上电极片。

通电的那一刻,电流强烈的刺激让鹤遂浑身剧烈痉挛颤抖,但他被绑得完全无法动弹,他捏紧拳头,痛苦地蜷紧脚趾,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。

十秒过后。

周念看见鹤遂无法控制的小便流出,泡在他的身下。

与此同时,身旁的鹤遂别开眼,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一点,只能在桌底下将周念的手握得很紧很紧。

卢国强:“你在里面接受过多少次这样的电击疗法?”

沉默几秒后。

鹤遂故作平静地说出数字:“126次。”

每一次,他都记得。

每一次,都让他痛不欲生,恨不得立马去死。

即使再痛,再绝望。

他也不曾放弃过要见周念,也不肯向鹤广低头认错。

所以那些魔鬼变本加厉的折磨他,以至于到后期,他几乎每天都要接受一次电击,每天都逃不过被自己尿泡湿身体的遭遇。

卢国强又问:“那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?”

鹤遂缓了一下,低低说:“我身体里冒出很多其他的人格,多重人格你知道吗?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也就是其他一个人,不是我。”鹤遂强调不是他,“那个人去向鹤广认错,答应鹤广会听话照做,然后才被放出去。”

“……”

沈拂南的确是把他救出善进的人。

他用绝佳的演技骗过所有人,跪在鹤广面前哭得比其他任何一个孩子都要情真意切,说了一大堆会给他好好养老的画饼之话。

浮夸至极。

鹤广却信了,兴高采烈地领他回家。

“这里还有一样东西。”卢国强从纸箱里拿出一个日记本,“是你在里面写的日记,我们没看,你可以把它和照片一起带走。”

“好。”

周念泪眼朦胧:“你在里面里面还写日记。”

鹤遂:“总得找点事情做。”

说着,他站起来拉着周念的手:“走吧。”

周念问:“可以走了吗。”

卢国强:“可以。”

拿上东西后,两人离开询问室。

下楼时。

在楼梯的平台处,周念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鹤遂,抱得很紧很紧。

她的眼泪蹭到他后背衣服上:“我能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。”

“问的什么浑话。”

男人转过半张俊脸,“怎么就不能?”

周念边哭边说:“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,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。”

鹤遂转过身,高大身躯的阴影投下,将她完全罩住。

寂静楼道里,他的声音显得特别沉郁。

“只要你愿意,我就永远都在。”他说。

周念抬起脸,抽抽搭搭地问:“你为我做过那么多,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。”

“傻不傻。”

男人手指攀至脸上,带来最温柔的抚摸,“爱不是用说的。”

“鹤遂。”

“嗯?”

周念紧盯他的眼,加重语气:“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你!”

“啊?”他突然被她的模样可爱到。

“字面意思。”

周念捧着他的脸,一本正经地说:“就算你经历过那些事,你也是最好的。不堪的从来不是你,而是那些魔鬼,他们统统去坐牢,而你会坦荡地站在阳光下,活在春风里。”

“……”

鹤遂感觉到从她眼睛里流出来的暖意,在他的浑身流淌,有着可以重塑他灵魂的魔力。似乎只是看见眼前的她,就能将那些苦痛抵消,与旧日折磨一笔勾销。

禁食,殴打,辱骂,电击治疗。

这些都很痛很痛。

但是只要未来的日子有她,他就还能对生活充满希望,以一颗热忱的心去对待世间万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