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浓墨似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,凌冽的北风呼啸着席卷建兴的山头。

堵在天空的乌云忽而散开一个角,清冷的月光便从那道缝隙里泄了下来。

茫茫的雪压住了整个建兴。

屋脊亭台,树丛草木都褪换了颜色。

枯瘦梧桐枝上渐渐攒出了一簇雪,雪静静伏在枝头。

忽而寒风掠过枝头,那簇雪便从枝头坠落,落到参差交错的青砖上。

暖黄的烛火被风雪侵袭,摇曳闪烁。

燃着檀香,烧着地炉的屋子暗了一瞬又复而明亮。

周遭的暖意与烛火有些闷气。

姜佩兮抬手遮住眼睛,寒凉的手心让她清醒过来,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身来。

侧身望向光源,床幔层叠掩着,几簇光仍旧晃眼。

掀开床幔,烛火晃着眼,姜佩兮眯眼看向屋内熟悉的物件。

她抬手看了看掌心,一层薄汗,伸曲自如。

有些奇怪。

趿拉着鞋子走向梳妆台,雕刻精美的铜镜映出她的身影。

姜佩兮看着镜子里的人,一时愣神。

镜子里的是她,却又不是她。

布帛覆盖的轩窗外风雪扫过窗柩,发出咯吱的响声。

姜佩兮走向声响处,推开窗户。

冷风瞬间灌进温暖的内室,把缭绕的檀香迅速吹散。

嘶咧的风涌向室内掳掠温度。

莹莹的雪落到身上,姜佩兮看见外头的月色与雪色。她的手愣愣放在窗沿上,几乎不可置信,下雪了?

怎么会下雪?

现在不是才秋天吗?

“姑娘。”

这是熟悉的称呼与声音,但姜佩兮惊悸回头。

阿青快步上前,忙将窗户关上,随后才看向姜佩兮。

她摸了摸姜佩兮手的温度,语气间满是责怪:“姑娘站在风口做什么?外头冷着呢,姑娘珍重些自己吧。”

姜佩兮看着阿青,她散着头发,身上只批了一件外衣,显然是匆匆赶过来。

“阿青……”

这是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阿青,这是获得她全部信赖的阿青。

可是,她不是已经死了吗?

稳住心神,姜佩兮看向阿青。

不对,年岁不对。

阿青死的时候将近三十,但现在她眼前的阿青很年轻。

阿青搓着姜佩兮的手,试着把她手里的温度传给姜佩兮。

“姑娘是饿了吗?炉子里煨着米粥,姑娘先用些,有什么想吃的,我再叫人去做。”

姜佩兮的目光落到阿青脸上,她满眼都是关切。

这是完全得到她信赖的阿青。

可她却背叛了自己。

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心里浮现。

她病了很久,身体一天糟过一天,或许她记忆里的混沌不是昏睡,而是死亡。

现在外面的雪,她身子的情况,还有眼前的阿青,让她不得不怀疑,自己是回到从前了。

姜佩兮静静看着阿青,她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她,问她为什么背叛自己,为什么要投靠别人,为什么不明不白的自尽……

但此刻她却什么也问不出来,只能抽出手,略过阿青,顾自走到高案旁。

她将瓷瓶里的花枝抽走,打开香炉,把瓷瓶里的水倒进炉中。

余烟袅袅升起,做了最后的挣扎。

姜佩兮垂眸看着潮湿的灰烬:“阿青,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?”

阿青有些茫然,姑娘自回来后心情就不大好,连晚膳也没用。

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也不知道姑娘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,但她能立刻捕捉到姑娘对她的失望。

她自幼跟着姜佩兮,知道她所有的心思。

“姑娘可是魇着了?”她把近日所有的行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也没想到自己做错了什么,便只能猜测。

果然,姑娘的目光渐空,仿佛陷入了回忆。

姑娘静静立在那,身上杏白的襦裙映着散乱的长发。

她的长发被刚刚的寒风吹得凌乱,几缕搭载肩上,大多散在身后。

她盈盈立在灯火旁,暖色的烛光透过古朴的灯罩落在她身上,温暖的色调却显得她格外落寞。

“是啊,做了一个很长的恶梦。”

阿青松了口气:“梦罢了,姑娘别往心里去。姑娘回来后还没用过东西,我去把米粥拿过来,姑娘好歹用一些再睡。”

“不用了,我不饿。”

“江陵路远,姑娘奔波一路,回来怎么能不饿?姑娘,用些吧。”

“江陵?”姜佩兮一愣,有些不可置信,她居然回到了这个时候。

阿青看着姜佩兮越发担心,上前一步扶住她:“姑娘,要不请大夫过来给您诊个脉?姑娘瞧着心神不宁的。”

姜佩兮目光闪烁,顺着就问出来:“子辕呢?”

阿青有些迟疑,“司簿还没回来。”

“现在几时了?”

“丑时一刻。”

“我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“约莫申时末分。”

“这期间……”姜佩兮看向阿青,“子辕有让人带口信回来吗?”

阿青摇了摇头,“司簿去了周主君那就没消息了。”

是了,周朔会在雪地里跪一夜,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,只是回来后就发热昏睡。

而从江陵回来的第三天,他就被调去了满是风沙的戈壁宁安。

他走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发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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