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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琼华掩面喝酒,冷冽的眼睛关注那对夫妻的举动。

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侍女不敢起身,直到姜佩兮发话。

“起来吧。”

她才拾起酒具,恭敬退下。

“要是喝醉了,我不会管你。”

姜佩兮不清楚周朔的酒量,也摸不准他喝多后的酒品。要是他和自己一样,喝多后闹着要回家怎么办?

这句话说完后,另上来了侍女奉酒,周朔没再沾一口。

她不知道周朔这一顿究竟喝了多少,只宴散后,他们走在一起,姜佩兮觉得自己像是泡在半夏酒里。

在点着宫灯的长路上,姜佩兮抬头看向挂在天上皎洁的明月,还有覆盖在屋檐上茫茫的雪。

想起周朔今天上午夸过的梅花,姜佩兮转头看他,要不顺路带他去醒醒酒?

“去看梅花吗?就在后山,我现在带你去。”

后山种了半山的红梅,枝叶繁茂挤在一起,上百年的梅树株株粗壮。

树间距紧,树与树间又枝叶横斜,他们只能靠近了走。

月色下,白雪间,红梅处。

熟悉的半夏酒混着梅香涌入她的鼻尖,明明一口没喝的姜佩兮也有些醉了,思绪迟钝起来,那些敏感的情绪被逐渐抽离。

茫茫的白雪一点盖不住红梅的热烈,正是寒梅点缀琼枝腻。

四下空寂,唯有两人的心跳声与彼此间的呼吸。

周朔的声音很轻:“我们得回去了。”

姜佩兮一时有些迷乱:“哪?”

“建兴。”

半晌,姜佩兮怕周朔有和她一样的毛病,于是问:“现在就走吗?”

但她想了想,周朔都能二话不说陪发酒疯的她回江陵,她就是现在转身和他抬脚就走,又怎么样呢?

但周朔显然没发酒疯,他仍旧理智。

“明早。”

“好。”

她已经没有留在江陵的理由了。

站在马车前的姜佩兮等了很久,才等到匆匆跑来的侍女。

“主君请周司簿与周夫人路上当心,她今日身子不好,便不来送客了。”

姜佩兮目光掠过江陵繁复瑰丽的各式建筑,白雪融化,屋檐滴落水珠,被遮盖的草木探出了头。

时隔两年,平静祥和的江陵,已经没有她熟悉的草木。

她看江陵的最后一眼很潦草,陌生感让她记不住太多细节。

天翮五年正月初六,十九岁的她与江陵决别。

征和五年八月十五,二十七岁的她于建兴病逝。

从江陵往建兴去的第一天上午,姜佩兮精神不错,还能坐在船头看江水两岸的青山。

周朔坐在她旁边,说起昨晚家宴上的酒。

“那酒很清甜,也不醉人,不知叫什么?”

“那是半夏酒,因是特产,又不名贵,便少有人知。你昨晚喝的热酒,但它还是凉的更好喝,甜味更清冽些。若伴着桂花糕吃,滋味更是别致。”

“佩兮很懂这些。”

她看着船身漾开的水纹,一圈圈的涟漪摇向远方。

“母亲教的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但她的精神状态只维持到当天下午,她又开始犯恶心头晕。

来江陵的时候,她就算吐也勉强吃些。现在回建兴,她心里抗拒,一点也吃不进去。

她看到食物就吐,周朔也不敢再劝。

船经过水流的声音在夜间格外清晰,船身摇晃着。

姜佩兮只能靠在周朔怀里,她已经什么都吐不出,只一阵阵反酸。

她被晃得头晕眼花,说出的话也都嘀嘀咕咕的,“我以前也在半夜走过水路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时候我不晕的。”

“嗯。”周朔抱着妻子,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。微凉的指尖蹭到她细腻的面颊,他的手不觉曲起。

刚刚弯曲的手指被妻子握住,放到脸上。

手指被过于柔嫩的肌肤靠着依着,他有些不知所措。船舱昏暗,但妻子的美貌并未减损半分,艳姣与清冷并存,端肃与温情共洽。

“那时是夏天。”

“嗯。”

她似乎这样不舒服,侧身彻底面向周朔,往温暖的地方挤去,摸索着拥住那片温暖。

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气息。

周朔僵住身子动也不敢动,这样亲密的距离难免勾起他那夜放纵的记忆。

缓了缓,谴责自己的龌龊后。

又怕她累着手,周朔只好去搂她,垫着她的背,揽住她的腰。

她完全落到他的怀里,靠着他的胸膛,紧密到几乎没有间隙。

“还有秋天。”

“嗯。”

沉默了好一会,周朔才出声回应。

闭上眼,去搜刮记忆里的道经佛经,但只零星记得几句话。他便责怪自己读书不认真,以至于现在心神不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