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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后母亲让侍女紧闭大门,她坐在上首,品着一盏茶,手旁是次女的舞服。

姜璃跪在地上。

“舞者,媚也,是为邀宠者所学。阿璃,你是什么身份?怎么能学这种下作玩意?”

姜璃跪在冰冷的地上,面对母亲的斥责忍不住哽咽:“母亲,我错了。”

姜王夫人把手旁的衣服扔到地上:“只此一次,去把这件衣服烧了。”

姜璃抬头看向母亲,她张了张嘴想要求情,却在见到母亲冰冷的神情后顿时失语。

“是……”

这事过去好久,阿姐已换了好几样新玩意。

那天阿姐提着自己新得的蟋蟀来找她,想和她一起找乐子。

姜璃静静看着蟋蟀。

蟋蟀被困在笼子里,任人摆布逗弄。

这似乎这触及到什么,但年幼的她还不太懂其中的类比与联系。

她便定定看着在笼子里努力攀爬,却永远找不到出路的蟋蟀,一种难言的压抑梗在心头。

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

阿姐见她怎么也没有兴致,便丢下蟋蟀。和她凑到一张椅子上,蹭了半天,也没问出来半句。

还是阿青没忍住,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。

阿姐一笑:“我当什么事呢,这有什么?母亲不让你学,你偷偷学就是了。”

姜璃懵懂地抬头看向阿姐。

“这我很有经验,我斗蟋蟀母亲也不让,但我私下玩。她来时我就藏着,只不让她当场逮到就是了。”

姜璃看着明媚耀眼的阿姐,她有些分不清,自己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。

她真的喜欢跳舞吗?

在茫然懵懂中,姜璃被阿姐亲热抱住。

阿姐蹭着她的肩,压低声音对她说:“我替你把人弄过来,你悄悄学。”

姜璃看着阿姐,她笑着眉眼低垂,被眼睫盖住的眸子满是灵动与狡黠。

“阿姐……”姜璃声音轻轻的,她真的喜欢跳舞吗?

姜璃不知道,但母亲不让她学。

她怕母亲,怕母亲冰冷的神情。

阿姐笑着看她,等她下面要说的话。

姜璃靠着阿姐,忽而侧身抱住她:“谢谢阿姐。”

大概吧,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放弃。

阿姐办事效率很高,第二天舞娘便来见她了。

姜璃还是跟着舞娘学习,不过这次她遵照了阿姐的心得,偷偷学。

舞娘看着翩跹起舞的小郡君,不由赞叹:“以郡君之姿何愁不能冠绝当世?”

姜璃听见舞娘的夸赞,含笑垂首。

她其实还不太懂冠绝当世意味着什么?只模糊知道这是个褒扬词,便下意识按母亲教过的姿态,对夸赞做出反应。

她安心学舞的日子并没过多久。

这是江陵,她的母亲是江陵的女主人,上下全是她的耳目。

她在一个烛火森森的夜晚,遭遇姜王夫人的苛责。

母亲带着一群仆从,撞开她住处的院门。

彼时她并没有向舞娘学舞,只是坐在案榻上,听舞娘说她学舞的趣事。

她看向气势汹汹的母亲,连忙下榻,上前问安:“母亲怎深夜来此……”

姜王夫人一把挥开她,目光直接落到舞娘身上,冷笑一声:“就是你,就是你再三把郡君往那歪魅路子上引?”

听到身后传来膝盖触碰地砖的声音,姜璃没敢回头,只勉强故作疑惑:“什么路子啊?母亲在说什么,阿璃不懂……”

“啪。”

脸上火辣辣得疼,耳内一时嗡鸣。

檀木佛珠溅到脸上,姜璃眨了眨眼,才反应过来母亲打了她。

姜王夫人怒火中烧,她冷艳的面容扭曲起来,抬手指向舞娘。因快速地移动,她手上执着的佛珠摇晃起来。

“去,把那个贱婢,绑起来。”

捂着火辣辣的脸,姜璃咬住唇,不敢发出声音,可眼泪却不受控制滚落。

朦胧之间,姜璃看着风姿优雅的舞娘被粗劣的麻绳狼狈捆绑。

姜王夫人怒火未熄,她瞥了一眼次女,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问道:“母亲有没有告诉过你,下不为例?”

姜璃被迫抬头看向母亲,灼热的泪珠烫着眼角,滑进发间。

“你就是这样下不为例的?”

叛逆的嫩芽在面对强势的权威时,毫无抵抗之力。

姜王夫人森冷的目光盯着舞娘,她随手指了一个侍从,移向舞娘。

她对舞娘说:“你这双脚可真是有用,勾得郡君满嘴是谎。既然如此,那就送给郡君吧。”

舞娘睁大眼睛,嘴里塞着布,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。

“去,把她那双脚,砍下来。”

姜璃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,连忙抬手拽住母亲的大袖,不顾嘴角的疼痛,慌乱求情:“是我,错在我,母亲别、别……”

“阿璃错了,真的错了,不怪她。”

“母亲,别,不是她的错,错在我。”

“母亲罚我,是我的错,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
姜王夫人冷冷看着她,冰冷的字词从她鲜红的唇瓣间蹦出:“阿璃,你要因为一个贱婢,忤逆母亲吗?”

“阿璃不敢。”她讷讷出声,却又想要解释,“可……”

姜王夫人以贤柔闻名,但整个江陵没人敢忤逆她。

何况此次她带来的仆役,都是出于宛城的陪嫁,他们更是以母亲唯命是从。

姜璃看向舞娘想要解释,便猝然被锋利刀刃上的反光晃到眼,她吓得往母亲怀里缩。

可姜王夫人却突然钳住她,一手掰过她的脸,冰冷的佛珠挟持着她,逼迫她看着,亲眼看着舞娘的双脚,是怎么离开舞娘。

被塞住嘴的舞娘,剧烈挣扎着。

随着刀锋的落下,她喉间溢出极痛苦的嘶喊,随后整个人颓然倒地,一动不动。

姜璃离得舞娘已有段距离,她看着血从舞娘那喷涌而出,洒在空中,成了一朵朵艳丽而只绽放于一瞬的花。

湿热,砸在脸上,沿着鼻尖滑下。

姜璃紧抿着唇,却觉得唇上的血腥味一点点渗进嘴里。

她眼睛睁大,眼眶干涩,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,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
姜王夫人松开手,姜璃不受控制瘫在地上,她愣愣看着地上一滩滩红色的花。

“拖出去吧,不用清扫了。等明儿下场雨,就干净了。”

舞娘被仆役一把薅住头发,就地拖着,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。

姜璃慢慢抬头仰视母亲,她看见母亲冰冷的脸上,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。

姜王夫人带笑的脸移向次女,此刻她脸上又挂着恰到好处的端庄面具。

她伸出手,指腹摩挲着次女的面颊,稍稍用力掰过她的脸,看向舞娘留下的双足。

刺眼的鲜红浸润姜璃的视野,屋子里越发浓郁的血腥味,让她隐隐反胃。

她回避视线,想躲开那片模糊。

可母亲却突然轻笑一声,连拖带拽将她向那处拎去。

恍惚间,姜璃觉得那双脚正向自己走来。

她挣扎起来,伸手拽着母亲的衣摆。她脸色惨白,嘴唇一张一合嗫嚅着,却发不出声。

姜王夫人突然松手,姜璃失去支撑瘫在地上。

她愣愣看着手下按住的东西,上面流淌的液体还是温热的,皮肤的触感是软的。

可姜璃却觉得,有一股阴冷沿着手臂爬上背脊。

她终于尖叫起来。

姜王夫人蹲下身,她华贵的金叶白袍在地上铺开,染上地面流淌的红,露出一种独属于血腥的美丽。

她掐着次女的脸,指尖用力:“为什么……你这么不听话?”

姜璃身体不受控地抖着,她跌坐地面,手抠着冰冷的地砖,一点点往后挪去。

姜王夫人端庄的面具却裂了一道缝,她一把揪住次女的衣襟,将她拖入自己怀中。

她的手紧紧按着姜璃,把女儿压在自己怀里。

“阿璃,相信母亲,只有母亲才是真的为了你好。”

姜璃几乎喘不过气,意识朦胧间,脑海里反复飘荡着几句话。

母亲才是对的,她只有母亲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