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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听上贡的人说蟹粉酥味道很不错,要不我们今年也试试?”

“好。”姜佩兮颔首。

眼看周朔怀里的孩子不安分,伸着手去扣周朔服制上的玉饰。

她便抬手拍下孩子的手,又和周朔商量明天早上吃什么。

她和周朔十年的婚姻,前九年都是这么过的。

平淡,琐碎,日复一日。

韩榆时常往梧桐院跑,一开始是玩孩子,后来是缠着姜佩兮。

周七告诉她世家郎君的衣衫都由妻子调香熏染的,她在家没学过,便想让姜佩兮教她。

姜佩兮问她学习的原因,韩榆如实回答。

一听这离谱的骗局,姜佩兮禁不住笑。

大世家的贵女当然都会调香熏衣,但不是为了丈夫所学,这只是富贵闲人消遣时光的一种方式。

妻子必须给夫婿熏染衣服?

谁家的夫婿有这样的脸?

“世家何时有了这规矩?”姜佩兮失笑,她当然不会帮着周七糊弄韩榆。

一听这话,韩榆立刻嚷嚷起来:“我就说嘛,大世家哪会这样使唤女郎?”

听韩榆这样说,姜佩兮以为她必然不想学了。

这东西耗时间,废功夫,很考验耐心,但韩榆还是想学。

她想学,姜佩兮便教。

姜佩兮拿出布料给她演示,怎么点水,怎么熏香,还教了些基本的调香知识。

韩榆学得笨拙,却一本正经,她很努力,不过时常因熏过头烧了布子。

几日后,韩榆捧着斗篷来见姜佩兮。

她只学了单件的薄衣,这种厚重的斗篷当然弄不好。她眼巴巴看着姜佩兮,一副讨巧卖乖的神情。

姜佩兮自然答应,点上熏笼,打算手把手教韩榆。但当斗篷展开,看清斗篷的花纹样式,姜佩兮便有些为难。

这斗篷显然是男子衣物,想来是周七的。

这多少得避避嫌,姜佩兮只好拿自己的斗篷出来给韩榆演示,放弃手把手教的计划。

韩榆话不少,就算姜佩兮不擅长接话,她也能一人做场讲出一场大戏。

姜佩兮一边听着,一边整理熏笼上的斗篷,偶然抬眼,就看见韩榆熏笼上衣服已经冒火星了,她赶忙提醒。

韩榆转头看到火星,大惊失色,上手去扑。

斗篷自然没救到,烧坏了一大块,但更要紧的是韩榆把自己烫伤了。

她眼泪汪汪。

姜佩兮以为她疼的厉害,连忙请大夫,可是韩榆却一心只看着衣服,她嘀咕着:“他这次肯定又要说我了,这件斗篷他很宝贝的。”

“我总是什么也做不好,明明在这学会了,可一回去,就怎么弄也不对。”

说着说着,她掉下金豆子,满是懊丧,“本来想把斗篷拿过来,弄好再回去,可却又被我烧了。”

姜佩兮在一旁看着,良久叹道:“一件斗篷罢了,烧了也不当紧。倒是你被烫着,回头七县公可得找我麻烦了。”

“衣服会比我重要吗?”韩榆抽噎着。

“当然了。”

韩榆抱着斗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,像是做错事却不得不去认罚的孩子。

姜佩兮看着好笑,便在当天的晚膳和周朔提起这件事。

周朔正在盛汤,听了原委笑起来,说起周七,“先前有个韩夫人娘家那边的差事,盈之抢着要去办,但主君没答应。他便托去那办差的人,多带些特产回来。又让人去拜访韩夫人的兄长,请他们放心,让他们得闲便来建兴小住。”

姜佩兮接过周朔盛的汤,又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:“平日看着吵吵闹闹的,倒是让人想不到。”

这遭过去了好几日,韩榆才再次拜访梧桐院。

姜佩兮起身去迎她,见到这个娇俏的少女便问她:“七县公为难你了吗?”

“他训我呢,让我以后再别碰那些。”

韩榆露出几分愤愤,又显得有些委屈,“明明我都学会了。”

姜佩兮请她进厅堂,“七县公是怕你再被烫着。”

“才不呢。”韩榆咕哝反驳。

她们在厅堂坐下,姜佩兮亲自沏茶。

韩榆是个健谈的人,从家中兄嫂说到建兴草木,姜佩兮听她的趣言妙语。

太阳将将偏斜的时候,周朔和周七来到梧桐院。

对上目光,姜佩兮和周七颔首示意。

韩榆一看见周七便道:“你快过来,姜夫人沏的茶,我留到现在了。”

周七走到韩榆身边,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喝了口,“不错。”

姜佩兮被他们夫妻弄得失笑,看向韩榆:“七县公来,我再沏一杯就是了,何苦要你留到现在?”

听见这话,韩榆怔了怔,润白的脸很快飞上两抹霞红。

“你也和弟妹多学些,一天到晚就会来这蹭吃蹭喝。”

韩榆瘪了嘴,立刻反驳周七:“凭什么要我学,你怎么不学?你学会了,我不就不用来蹭了吗?”

周七被顶地语结,半晌憋出句:“不可理喻。”

他甩了袖子大步离开。

周朔看向韩榆,为周七解释:“盈之说气话呢,韩夫人别往心里去。”

韩榆哼了声别过头。

等周朔离开后,姜佩兮又沏了两盏茶,让侍女送到书房去。

周朔和周七时常会在书房商量些事,等太阳下山才结束。

茶被送走后,韩榆盯着侍女离开的背影,东拉西拽又说了好些话,慢慢引到她也喜欢喝茶,也想学沏茶。

姜佩兮忍着笑不点破她的小心思,尽职尽责地给她演示沏茶的步骤。

韩榆自幼被三个哥哥娇惯长大,家中无父母约束教养,性子早玩野了。

这种精细活,她不仅没有基础,更没有耐心,仿着弄了两杯都不好喝,便丧气起来。

“你才第一次学,能做到这样,已经很好了。”姜佩兮安慰她。

韩榆摆弄着茶具,仍旧有些闷闷不乐,她忽然问:“他的前妻……会沏茶吗?会熏香吗?”

姜佩兮愣了愣,诚实回答: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她是什么性子啊?周朓对她好吗?”

她咬字轻飘飘的,用好似不经意地语气询问那些她无从得知的过往。

将热水注到茶盏中,看着沉底的茶叶漂浮起来,清水被洗出碧色。

姜佩兮琢磨了好一会,选择避开争端:“我没和她接触过,没见过她几面。”

她将洗过的茶叶递到韩榆手边,“再试试呢?”

韩榆又泡了盏,避出的茶水被姜佩兮接过来,她尝了口,夸赞道:“很好,比有些人学了几个月的都好。”

韩榆的眼睛亮了亮,刚刚的忧愁被抛却脑后,她语气欣喜:“我再试试!”

她又完整地沏了遍,将茶水分成两份,一份递给姜佩兮,一份自己喝。

尚且生涩的茶艺沏不出多好的茶,不过她得到了认可,便喝起来自己也觉得好。

捧着清碧的茶水,韩榆懵懂若鹿眸的眼睛无半点杂质,“姜夫人真好,性情好,会的也多。我长兄粗糙,就想娶一个温柔如水的夫人。”

“姜夫人要是我嫂嫂就好了,我在家里就能跟你学好多东西。”她笑着的脸颊浮出两个对称的酒窝。

姜佩兮一怔,为韩榆的口无遮拦而诧异。

她还没来得及回话,便先听到周七的斥责:

“韩氏,你胡说些什么?”

听到周七骂自己,韩榆立刻就要回嘴,抬眼看向他正准备发力,却不防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周司簿。

韩榆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话的冒失,她慌张地不知该怎么道歉才好。

出乎韩榆预料,周司簿没有半点怒意与不满,反而笑道:“佩兮若是做了你嫂嫂,怕是最多只能和你相伴四五年,你出嫁后,还是见不到的。比不过现在,往后都是相处的日子。”

他的话很在理,韩榆频频点头认可。

周司簿的话给了她底气,也让她有了对比,韩榆看向周七:“你看看周司簿,人家说话多好听?”

“你还总嫌我不贤惠,你倒是也和司簿一样温文儒雅啊。”她咕哝着抱怨自己的丈夫。

姜佩兮看了眼周朔,他神色从容,仍是那般谦和有礼,不见一点恼怒或不自在。

后来他们送这对拌嘴夫妻离开,看着韩榆的背影,姜佩兮说起她的心直口快。

周朔笑了笑:“韩夫人孩子心性,想什么就说什么,没什么好计较的。”

他们的袖袍被风吹着纠缠在一起,姜佩兮认可他的话,“是这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