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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脸妇人见姜佩兮没驳斥,挤上前笑道:“娘说的正是呢,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?夫人别不信,只是贵人瞒着您,您不知道罢了。贵人外头若只有一个,夫人都要谢天谢地呢。您是不知道,这些男人趁着女人不方便的时候,在外头厮混成什么样。”

周朔回来时听到里屋有声音,他估摸妻子可能在待客。他贸然进去多有失礼,便想在外头等里面待客结束。

这里的处所不隔音,里头说话大声些,外间能听得七七八八。周朔甚至没来及在外间坐下,便把里面话听了个干净。

他气血上涌,手拍在桌上,大步走向里间,扯帘子时就忍不住骂道:“你们满嘴胡说些什么?什么粗鄙乡野的蠢话,也敢跑到贵人面前嚼舌吐沫?”

冷厉严酷的斥骂鞭打这些心存侥幸的妇人,她们连忙站起来战兢看向这位来自建兴的贵人,畏缩如鹌鹑。

老妇人勉强稳住心神,上前半步想要问安,紧接着却听到贵人压抑着怒火的斥责:“滚出去!”

乌泱泱一群人出去后,里屋空寂下来。姜佩兮看周朔还站在门口,没有进来的意思。

他平日总一副温吞和气的样子,此刻面上的怒意却无法掩藏。他眉头紧皱,眸光冷凝,身上溢出被冒犯后的严重不悦,竟露出了极为严厉强势的态度。

姜佩兮不由想笑,她都没这么生气,“是你过来,还是我过去?”

周朔没搭话。

见他是真被气着了,姜佩兮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去找鞋。

她脚刚刚够到鞋子,想穿上起身,便被周朔先一步扶住。

姜佩兮顺着他的力靠回软榻,端过一旁的茶盏递给他:“消消气。”

手一伸,就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两个梅子。

她往周朔嘴里塞了一个,看他吃得不设防,又笑眯眯把另一个塞了进去。

刚才那些妇人的话的确惹恼了她,但看周朔气成这样,姜佩兮那点怒意全散了。她便看着他满眼是笑。

周朔最终没有忍住,他憋闷地把茶盏放到一旁:“别听她们瞎说……”

“你不会的,我知道。”她的回复毫不犹豫。

周朔看了眼神色平静妻子,他抿了抿唇,似乎想说什么,可又别过了脸。不知在生什么闷气。

姜佩兮开口表态:“旁人我不知,但你不会的。你的教养品性,我多少知道一二,我不会疑心你的。”

他们相伴十年,或许算不上相爱,但周朔的忠诚无可置疑。

他对男女之情看得极淡,床笫上的那点欲望也几乎没有。

关系好的时候,他们也就偶尔拥抱亲吻,耳鬓厮磨,而且近乎全出于安抚宽慰的目的,没有桃李艳色的想法。

姜佩兮时常会觉得,周朔不爱她,她也不爱周朔。

使他们互相需要彼此的根本原因,是他们都贪恋依偎时的归属感。

似乎能找到依靠,能找到无底线纵容包容自己的地方,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轻易放弃。

哪怕自己清楚地知道坚持下去,会遍体鳞伤。

却也固执地想要握住这根荆棘,生怕松手后会彻底落入万丈深渊。

周朔不会爱任何人,姜佩兮已经接受这个事实。

能维系夫妻关系的除了不可捉摸、不了强求的“爱”,还有其他东西,比如说孩子,比如说责任。

孩子是血脉的传递,是骨血相融的结晶,是处在过去的人对未来的美好期望。

周朔承担着每一个他应该肩负的责任,他从不偷奸耍滑,从不投机取巧,永远尽职尽责、忠诚可靠。

姜佩兮扪心自问,她没必要怀疑周朔,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疑心他。

如果周朔真有一日遇见心动的人,他一定会三媒六聘把对方娶回家,他不会让自己的所爱受任何委屈。

“我知道你的德行,不会怀疑你。”

周朔垂着眸,良久沉默后终于开口道:“佩兮不多想就好。”

这毛没顺好,姜佩兮意识到,但她的确不知该如何下手了。

就在她思考着怎么把他的情绪捋顺,肚子传来明显的抽动。

意识到是什么后,姜佩兮眼中亮出惊喜。

她一把抓住周朔的手,放在自己的肚子上,语速很快:“动了,他在动。这是第一次!”

似乎是因为她先前的折腾,腹中的孩子没长好,胎动迟迟未来。

姜佩兮几次忧虑是不是孩子出了问题。

此刻孩子的第一次胎动无疑给了她巨大的惊喜,以至于需要拉住他的手一起感受。

手心下明显的动静让周朔完全茫然。

他茫然地对上妻子惊喜的目光,并不太理解其中的意义。

但他似乎确然感受到,有一条肉眼无法窥见的脉络正在被建立,自妻子的腹部顺着他手心下的血管蜿蜒攀绕,直到心脏。

这是太过奇妙的感觉,他轻轻触碰妻子鼓起的腹部。

终于意识到,这是他的血脉。

他不喜欢自己,此刻却对这个尚未完全拥有生命的胎儿冒出点可怜的怜惜。

“我们的孩子在动。”

周朔抬眼看向妻子,她的眼里似乎有星光。

好吧,我们的孩子。

他会想办法多喜欢些这个孩子。

即使它让他的妻子受苦遭罪,但这不是它的错,错误的缘起是他。

姜佩兮靠在软榻上,看着周朔仔仔细细轻抚自己的肚子,唇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。

她抬手摸了摸他的下颌,指腹轻轻蹭了蹭。

周朔垂着眸,怒火与惊讶褪去后,眉宇间压着的心事便无法藏匿。

“有什么为难的事吗?”

“我给王郡公和王夫人写了信,询问你这种情况该怎么办。”

姜佩兮诧异挑眉:“你怎么问到他们那去了?”

“除了他们,我想不到其他人了。”

“他们怎么说?”

“王郡公说宁安环境恶劣,你大概是住不惯这里,是水土不服。”周朔默了默,继续道,“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。”

姜佩兮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:“你是想我走了?想遣我去新宜,还是江陵啊?”

周朔摇头否认:“新宜太远了,你要颠簸好几日才能到。”

“那你打算把我安排到哪去?”

“王郡公建议你去茺禾郡修养,那里环境比这好很多。他会吩咐驻守在茺禾郡的王氏族人,小心照料你。”

姜佩兮皱起眉:“我不想被人盯着。”

“茺禾郡下面有个叫治寿的小县,那里还算清净。周氏有家亲眷刚好在那有座宅子,我与他们有些交情,想问他们借了,我们去暂住段日子。”

姜佩兮对上周朔的目光,叹了口气:“你已经安排好了,是不是?”

他露出些窘迫,“算不上,只是觉得合适,也想来问你的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