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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说,你姐姐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,李家若是娶了新夫人,她肯定会虐待孩子。

娘说,你姐姐自小疼你,现在她死了,你难道不愿意照顾她的孩子吗?

娘说,家里把你养大不容易,你爹已经死了,家里这些年就靠你姐姐周济。你不嫁去李家,家里的日子怎么过?

最后娘说,盼儿,你不能这么没良心。

娘一边说一边哭。

娘明明没打她,可徐盼儿觉得身上每一片肉都火辣辣的疼。

最终徐盼儿只能一边哭,一边答应嫁过去照顾姐姐的孩子。

娘便又把她搂到怀里,说她是好女儿。

“你愿意吗?”清冷的声音将徐盼儿从回忆中拽出。

徐盼儿懵懂抬眼看向眼前美丽的夫人,对上她那双清透而满是哀怜的眼睛。

心口像是哽住,徐盼儿说不出话。

于是江夫人又问她:“盼儿,你愿意吗?”

她还是说不出话,眼泪断了线一样滚落。她拼命摇头。

徐盼儿说不出自己不想照顾姐姐孩子的话,也没法承认自己没良心。

可她更说不出“愿意”之语,她只能摇头。

“那盼儿,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吗?”

徐盼儿还是摇头,她才及笄,能跟吉祥玩到一起,心智上就是个孩子。根本没动过男女方面的心思。

“你们家一定要把你嫁出去吗?或者说,一定要把你嫁去一户好人家?”

徐盼儿看着江夫人沉凝的面色,抿唇点头。

她开口的声音嘶哑,是女儿家委屈狠了的声音:“我爹娘没儿子,家里又没有营生,如果我不嫁去好人家,家里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。”

姜佩兮缓了口气,试图平复心中的怒意。

徐盼儿嫁去“好人家”,不仅为钱,她家更需要的是一个支撑门楣的“男人”。

尽管姜佩兮觉得荒诞,但对于靠劳作存活的生民来说,“男人”代表着劳力,是力量,意味着不被欺辱。

在这种程度上看,男人与男人没有区别,男人与田间耕作的老牛,山中四窜的大虫也没什么区别。

徐盼儿,或者说是徐家,需要的是一股势力,一个能填补她家没有“劳力”的依仗。

所以给她一笔钱,是不可行的。姜佩兮想。

年老的父母,年轻的姑娘,他们无法守住财富。

姜佩兮问徐盼儿:“是不是谁都可以?你无所谓嫁给谁,只要不嫁给你姐夫?”

徐盼儿怔愣一瞬,对上那双若粼粼水光的眸子,似乎受到某种鼓舞。

她用力点头。

姜佩兮不喜欢“姐夫”,这个身份让她觉得很恶心。

她握住徐盼儿的手,对她说:“好,你的婚事,我管了。你今日不要回去,就留在常府。我让寇嬷嬷去你家说一声,你不用担心。”

徐盼儿目露茫然:“夫人要怎么帮我?”

“我给你说亲,我族里有很多适龄婚嫁的郎君。你可以先对着画册慢慢挑,如果有看上的,我再安排你们见面。”

“谢江夫人。”徐盼儿全然信赖这位身份未知的夫人,毫不担心她会坑害自己。

只是徐盼儿仍旧有些犹疑,她试探道:“夫人,我想自己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我娘。如果我不回家,我娘会担心的。”

姜佩兮摇头:“你不能回去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如果你娘不同意,非得要你嫁给你姐夫。你能保证,你回去后还出得来吗?”

徐盼儿不说话了,母亲的眼泪与指责会让她放弃一切自己的想法。

眼泪是很无用的东西,它以柔弱无害的姿态出现在一段关系中。

冷情狠心的人对它视若无睹,唯有感性的人才能被它影响。

若论哪段关系里眼泪能发挥最大的效用,毫无疑问是母女之间。

母亲的眼泪往往能使女儿丢盔卸甲,使她们忘却初心,磨平自我。

姜佩兮拉着徐盼儿往回走,去向还未歇的百日宴。

“先吃口饭,再去看孩子。你送来的镯子,你把它戴到孩子手上才圆满。”

徐盼儿步履犹豫,心中担忧:“夫人,我娘已经和李家说好了。你帮我,会不会惹麻烦?他们李家在治寿也是说一不二的。”

想着到这一步也没必要再瞒,反正后面还得给她看姜氏郎君的名册,索性现在说开也罢了。

“不用担心。”

姜佩兮向徐盼儿重新介绍自己,“我的姜,是江陵姜氏的姜。”

徐盼儿脚步顿住,寇嬷嬷手里的镯子掉落地面。

她们看向眼前这个一直亲和待人的女子,眼中是震惊过头的惶惑与忧惧。

江陵姜氏,那是能参拜姜氏主家的身份。

那可是有着侍奉姜主君,而获得无量前途的人。

姜佩兮安抚地握住徐盼儿的手,“姜氏的郎君,你先挑,有看上的告诉我,我再去查验他的人品。”

“你的婚事不用担心,我给你把关。现在先去安心用膳,一切有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