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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傲孤寒的字被斜阳染上暖色后,显得华丽且喜庆。

窗纱一片金光,眼前的字和刚才所见之字逐渐重叠。这使周朔再度看到那封极尽华美的婚书。

他们共处的氛围宁静且和睦。

她在看书,他在看她。

静默无声的氛围,没有他人涉足的空间。无论是谁过去,只会显得那人多余且不知趣。

周朔已察觉,自己是这片空间内的多余人。

不会有人因他的离去而哀伤,也不会有人因他的到来而欣喜。

一直以来,他都是此间的多余者。

金光里的字重新排列整合,组成那封用字极尽考究的婚书。

聘姜璃为裴氏主妇的婚书。

倘若他不存在就好了。周朔想。

这样她就不会被耽误。

在多余人身份已成注定的事实下,周朔不想让自己还有“不知趣”的缺陷。

逃离的种子再度从心底探出芽,迎着风。

可又有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不甘,催促周朔上前,去到妻子身边。

他该以某种隐秘的方式来宣誓占有,警告那个正在觊觎自己妻子的人,谁与谁才是夫妻。

“阿璃,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?”

“你永远不会懂,我有多爱你。”

好不容易升起的上前勇气,被这两句剖白击得粉碎。

他立刻转身离开。

周朔很清楚自己本性的懦弱。

但他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已经懦弱至此。

连听妻子回应的勇气都没有。

她是兴高采烈地立刻接受?还是茫然一瞬后欣喜地接受?

她将以何种态度去接受?

周朔试图调动自己贫瘠的想象力。

很快他便意识到,他想不出来,也不愿意想。

这种构想并不会让他感到愉悦。

站在廊下,入目所见皆是绿茵。

他默默守在这儿,等候裁决。

衣袖被拽住,拉了好几下。

周朔才从恍然中走出,他低头看去,是周杏。

“怎么了?”他蹲下身。

“叔叔在想什么?喊你都不理。”

“抱歉,刚刚在想事。”他说。

温和地向晚辈表露歉意后,周朔问她,“有什么事吗?”

“婶婶在里面,叔叔不去找她吗?”她歪头问。

“不了,还是先不了。”毫不犹豫地否决。

“善儿呢?”

“崔夫人带他玩,还有两个崔哥哥。”

“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呢?”

听到询问后,周杏低头不说话。

“怎么了吗?”他维持身为长辈该有的耐心与关心。

“我不喜欢崔夫人。”

“为什么呢?”

“母亲就是因为她,才和父亲吵架。”

“怎么这样说?”

小孩总是难藏话,情绪又直白,“父亲和崔夫人曾有婚约。母亲知道了,她很不高兴。”

抚过女孩的发顶,周朔示意她看向满院春色,“这些花草好看吗?”

“好看。”

“杏儿喜欢吗?”

她点头承认,“喜欢的。”

“我也喜欢。”

在对庭院的倾心表白后,周朔逐步梳理侄女的情绪,“我们同样喜欢这片花草。这是件很正常的事,对不对?”

周杏歪头看族叔,不懂他的意思。

“杏儿,你想独占这片花草吗?把院子锁起来,不让别人看到它的美丽,使它只属于你,只能被你看到。”

幼女干脆地摇头,“不想。”

“为什么不想?”

她直白诉说自己的想法,“这么好看的院子,只有我看的话,很可惜。”

“我们只见到了春天的院子。它的另外三季,我们无从得知,但也一定好看。”

语句温吞平和,他询问年幼的侄女,“杏儿会因为没见过它繁花盛开,又或白雪落枝而生气吗?”

“不会。”

“美丽的院子,注定有很多人喜欢。四季交替,它的每一个时节都有其独特风采,不能被任意否定。”他说。

“因为错过它别的季节,而心生不满,是不道德的。”

他开始给自己的情绪定罪,“占有是不道德的。”

“无论占有者为给自己脱罪,是如何绞尽脑汁地巧立名目。但占有,永远是件违背道德的事。我们不能违背道德。”

周朔的语气循循善诱,他似乎真想教懂侄女什么。

“没有人会拒绝美好的东西,人人都向往美好。花草如此,人亦如此。”

他将话说得很直白,并更直白地谴责自己那违背道德的情绪,“我们不可以独占春色,更没有资格因未曾见过院子在其它季节里的风光而不满,甚至于心生嫉妒。”

奈何懵懂的幼女越听越迷糊,最终她疑惑地看向族叔,“叔叔在说什么?我听不懂。”

勉强用理智支撑的情绪被一句童言打散。

周朔不禁苦笑,连自己都没劝开,有什么资格去劝别人?

“没什么。”

他站起身,放弃用理智说服情感,“杏儿不喜欢崔夫人,那就不和她在一起。但你父母争吵,不是崔夫人导致的。”

“你可以不喜欢崔夫人,避免与她相见。但若是碰上了,该有的礼要守。”

周杏瘪了瘪嘴,勉强答应,“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