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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陡然乍起的情绪,让姜佩兮不得不思考该如何安慰对方。却没能找到法门。

她由周朔抱了许久。

或许也不久。

只是看着对方伤感,心里不大好受。

低迷的情绪赶在饭点前结束。

周朔压住情绪就帮妻子穿衣挽发。最终在梳妆台旁,询问妻子想戴哪枚珠钗时,获得了她的吻。

“所以说佩兮想戴哪个?”

姜佩兮好笑地观察他耳朵变红的过程,“哪个都不要。”

“珠钗不要。那镯子呢?”他又问。

关于妻子的任何事,周朔都有充足的耐心。

“你觉得哪个衬我?”

“都很好。”

扫一眼妆奁里摆放的首饰,姜佩兮问对方,“你猜我想戴哪个?”

“今早戴的是金,那现在戴玉?”

她语气惋惜,“错了,还是金。”

周朔态度温和,并且提出邀请,“那下次再让我猜。”

“可以。”

等到天黑下来,他们也没等到周杏回来。

遣侍女出去问,才知道猎场今日办篝火,郑郡君等人都没回来。

做叔婶的,自然要等侄女回来才能睡。

周朔先去哄善儿睡觉,姜佩兮在偏厅里等。

在郑茵带周杏回来前,陈纤带着赔礼先一步登门。

姜佩兮请她坐,又叫侍女上茶点。

陈纤落座后,示意人将盒子捧上打开。里面放着一块青玉,一块墨玉,两块白玉。

了解对方脾性的陈纤开门见山,“表哥让我带过来的。他说这几块玉都不差,任你做什么,尽着你的心意来。”

姜佩兮看了眼就收回目光,含糊着敷衍,“嗯。”

“我瞧这块青玉算稀罕,磨个镯子应当很不错。”

姜佩兮顺过话来,“那你拿去吧。”

“表哥投你所好送的礼,我怎么好接过来?”

“我也不好这个。”

陈纤抬眼看对方,“我记得阿璃原先很喜欢玉,怎么如今不喜欢了?”

“是。”姜佩兮颔首。

看到对方手腕上的金镯,陈纤目露诧异,“古有言,金有价而玉无价。阿璃如今怎么戴起金饰来?”

“金镯也挺好看。”

“我瞧着不怎么衬你。”

陈纤表达自己的审美后,又对她道,“你封号为瑾瑶,就是美玉之意。自然是戴玉才合适。”

“少时你们就这么说。”

眼前通透的美玉开始碍眼,姜佩兮抬手将盒子关上,“你们说金饰丑又俗气,是暴富的俗商才喜欢的东西。像我们这种钟鸣鼎食的人家,只有玉才配得上。”

抬眼看向对方,姜佩兮神色淡淡,“你们让我误以为,自己只能戴玉饰。”

陈纤愣了一瞬,还是坚持观点,“可玉是独一无二的。只有这种独绝,才配得上我们。”

“可玉易碎。而金饰不然,就算一时折了、弯了,也不会坏。”姜佩兮道。

紧接着她给出自己喜金更深一层的理由,“何况玉一旦做成某样首饰,就再改不了。不如金,还能融掉重做。”

“咱们这样的人家,金玉皆取之不尽。不必融掉重做,直接弄个新的就好。”

“那么人呢?”姜佩兮看向对方,“金玉不珍贵,取之不尽。那么人也是这样吗?”

陈纤微愣,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,“你是想说自己?”

姜佩兮垂眸不答。

“你是觉得,世家的出身给你定了形。不能让你转变形态,做自己了?”

“也不是。”

陈纤面上温和的神色渐冷,“你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
对方训斥的语气,立刻激起姜佩兮心中的不忿。带着赌气的意味,她接话道,“那就是吧。”

这笃定的承认,让陈纤觉得自己被呛住。

缓了瞬,她才再度看向这个表面上一直乖顺柔和的妹妹,“阿璃,为玉,就是我们的宿命。”

“我们不能像金那样,这个形态不好就换个。我们这一生,从出生起就定下了。或者成为主君,或者成为主妇,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离开世家。”

说着,陈纤感慨起来,带着教育后辈的语气,她语重心长道,“你少时喜读陶诗。你说你喜欢他的金刚怒目,也喜欢他抛弃浮名,远离尘世,归隐田园的洒脱。”

原来她说过这种话。姜佩兮不由恍惚。

时间太远,记忆太碎。她已不记得自己曾经喜欢的诗,更忘了当初喜欢的理由。

姜佩兮望向陈纤,试图从她的眼里窥探到多年前的自己。

那个即厌弃世俗,又从容生死,认为生命之盛衰,自有其规律的姜璃。

可陈纤眼中没有她。

陈纤从不认可那样的姜璃。

“你想要的太虚了,更没有道理。阿璃。”

陈纤对多年前的姜璃进行否定。

这句入耳后,姜佩兮才恍惚想起。

少时暂住在阳翟的姜璃并不开心。

虽没有母亲在此命令她必须做什么,不得不做什么。

她周遭同辈同龄的伙伴们,因年纪还不够大,都不会严格地拘守礼法规矩。可他们无不默许,甚至认同世家给他们规划好的一切。

每个人都是陈纤,他们用着同一张脸,发出同一道声音,过着同一种人生。

没有任何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