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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以年知道她想说什么了,抿着嘴看着她没说话。

“现在是高中,我们还要考大学,我要现在足够努力才能在未来做选择的时候尽可能地轻松一点。”

唐青云看着他,本来想说我们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说。

但又想到陈以年过去那些层出不穷的花边绯闻,怕自作多情,没说出口。

等到那时候,陈以年大概早就对她没兴趣了。

就像直到现在唐青云都不知道为什么陈以年会喜欢她。

陈以年安静了会儿,忽然说:“刚才那节课,我们班上语文课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老师说,莫言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了。”

他这话说得很突兀,前言不搭后语。

唐青云愣了下,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。

上次国庆假期,陈以年来她家粥店吃早饭,当时插科打诨地提过一句,要是她当初选了理科他们说不定现在就能同班,省得他费劲假期还要早起来找她。

唐青云当时跟他说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文科,不是因为学不好理科,其实当时她的成绩学理科更有优势,但她喜欢文科,喜欢文学,梦想就是考上北大的中文系。

陈以年看着她的眼睛,认真说:“等高考结束吧,唐青云,等高考结束我再追你。”

她诧异地抬起眼。

陈以年说:“在这之前,在高考之前,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。”

“那就提前跟你说一声。”他就这么看着她淡淡笑了下,洒脱又执着,“高考加油。”

那天最后,夏振宁也被叫去了学校。

夏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,最后温媛媛父母同意私了,学校这边给大家记了过,但等到毕业这段观察时间,最终记过一般也都会撤销,不会留在档案。

但毕竟是夏莓推了温媛媛才恶化的这件事,所以夏莓还要再写一份检讨。

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。

夏莓去卫生间的时候正好碰到唐母,粥店里忙不开,她刚刚才看到学校的通知赶过来。

“诶,莓莓。”唐母看到她,紧张地小跑过来,“我们青云没事吧?”

“没事,放心吧阿姨,这事跟她没关系,都已经解决了。”

“那她没受伤吧?”

“没有,她什么事都没有。”

唐母松了口气,垂眼又看到夏莓手背上的创口贴,又问怎么了,夏莓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,随口说是被笔划到弄开的。

“阿姨,你快去找青云吧,我没事。”

唐母“欸”一声,一路朝着五楼跑去。

夏莓看了会儿她的背影,而后收回视线,往教室走。

她收好书包,夏振宁刚到教室。

他刚才跟温媛媛那疯狗似的家长交涉了两个多小时,又烦又累,总算是把这事处理完了。

夏莓抬头时正好看到他,夏振宁眉头皱得很紧。

程清焰也抬头看了眼,侧头说:“你先出去。”

夏莓点了点头,拎着包出去了。

吴叔的车停在校门口,夏振宁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,夏莓上了后排,又过了会儿,程清焰也上车。

夏振宁闭着眼,抬手摁鼻梁,一路无言,夏莓和程清焰也没有人开口说话。

夏莓忽然想到唐母着急慌忙跑上楼时的样子。

她偏头看向车窗外。

秋分一过,就连夕阳落下的时间也早了许多,她漫无边际地想,12月21日的末日预言说不定是真的,接近冬至,也许直接全球进入极夜,太阳就再也不升起来了。

车停在家门口。

夏莓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,下车进了家门。

这件事闹得大,每个人都被通知了家长,卢蓉当然也接到了电话。

本来她也是要去学校的,但考虑到两孩子可能不想让那些事见天日,可能会觉得别扭,她最终只问清楚了程清焰没有受什么伤,便没去学校。

“怎么样,没什么事儿吧?”卢蓉问。

夏振宁脱了西服递给卢蓉:“处理完了。”他语气里都是不耐和疲惫。

卢蓉将西服挂起来,松了口气:“那先吃饭吧。”

夏莓去厨房盛了饭,在餐桌边坐下,夏振宁忽然说:“夏莓,你到现在都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?”

夏莓拿筷子的手一顿,低头看着碗里的饭粒,什么话都没说。

“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,跟你那群狐朋狗友瞎混,不读书,不着家,打架闹事,我都算了!你现在还给同学脑袋开瓢?还要让你那点破事都连累到你哥身上?”

程清焰皱了下眉,刚要开口,卢蓉说:“振宁,你别这么说。”

“你别总是替着她说话!”夏振宁突然提了音量,吼了一句,“你以为你对她好她就会感恩你?她从小就跟她妈一个样!”

夏莓猛地抬头,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爆炸,也跟着吼了一句:“那你别管我啊!我又没求着你去学校!”

“你当我想管你?我要不是你爸我用得着管你那些破事?!”

夏莓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上摩擦而过,发出尖利的声音,也把此刻这张弦崩到了最紧。

她红着眼眶看过去,死死咬住压根,一字一字地用力道:“夏振宁,从小你就没管过我,现在回来了还没两个月就真以为自己是我爸了?”

夏振宁本来就烦躁,又被她一句话彻底激怒,直接扬手一巴掌挥下来。

“啪——”一声。

彻底打破这两个月强行伪装出来的平静。

程清焰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这一步,立马起身把夏莓挡到身后,沉着脸防备地看向夏振宁。

卢蓉也立马拉住夏振宁,怕他再冲动:“你这是做什么!莓莓今天也受委屈了,你好好说,动什么手啊!”

夏莓头偏向一边,脸上火辣辣地疼。

她其实并不意外。

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,她和夏振宁的关系不可能一直保持诡异的平静,暗流迟早有一天汹涌决堤,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伪装不下去。

在这个她住了16年的房子里,她早就已经不再是主人,而是寄人篱下。

夏莓忽然觉得滔天的委屈席卷而来。

她低下头,飞快地眨了眨眼,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一点,没有让眼泪下来,只是眼圈还是不受控地立马红起来,鼻腔被涩意堵住,过往的种种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

“我七岁的时候,你跟妈妈离婚了,是你坚持要离的婚,是你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。”

她用尽全力忍住满腔的涩意,压住哭腔和鼻音,固执地站在原地,连脊背都直得几乎僵硬。

“妈妈死后,你也没有回来过,是我和外婆一起处理的丧事,后来这一年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看我,更没有想过要回来照顾我。”

夏莓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创口贴,呼吸凌乱,尾音颤抖,强忍着哭腔一字一顿地说:“你,只是,凑巧决定回柯北,顺便想起了你还有个女儿在柯北,而已。”

“所以你现在凭什么教训我,我从来就没有爸爸。”

说完,夏莓转身离开,直接摔门而出。

“砰”的摔门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了很久。

而程清焰沉默着追了出去。

六点半钟的街道。

白昼和黑夜正处于交替之际,光明与黑暗交织。

这一条路上种满了梧桐树,夏莓一直觉得梧桐树的树干很漂亮,她停下脚步,仰头漫步目的地看着眼前成排的梧桐树。

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
夏莓回头,看到程清焰朝她跑过来。

“你吃好饭了?”她问。

程清焰顿了下,而后:“嗯。”

“骗人,这么点儿时间你怎么吃的饭。”夏莓继续往前走,问,“你出来做什么?”

“来找流落民间的公主。”

夏莓笑了笑:“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挺讽刺的吗?”

程清焰一顿,夏莓已经朝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走去了,他便也跟上。

夏莓坐在站台的长椅上,程清焰问:“要去哪?”

她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

夏莓看到自己鞋带散了,她几乎是故意找茬般,抬了抬脚,说:“哥,鞋带。”

程清焰没有一点犹豫,在她面前蹲下来,低头给她系鞋带。

夏莓其实没有吃惊他这个举动,她在开口时就已经猜到程清焰是愿意给她系鞋带的。

就像,在夏振宁那里受到了冷待,需要找点温暖与宠爱。

只是,忽然,一颗眼泪就毫无预兆地落下来,正好砸在程清焰手边,干燥的水泥地面上立马洇开一道湿润黑点。

他听到小姑娘强行克制下来的呼吸声,以及带着哭腔的呼吸声。

就在他要抬头之际,夏莓忽然急急道:“不许看我。”

程清焰一顿,于是顺从地重新垂下头,系完了鞋带,他就这样蹲在她面前。

夏莓抬手拉上卫衣兜帽,又拽着胸前两条松紧绳用力一拉,帽檐皱巴巴地缩成一团。

一颗一颗眼泪砸下来,晕湿了地面,她哭得无声又克制,狠狠咬着下唇,想把那些难堪的哽咽声音都封锁在喉咙底。

过了会儿,程清焰依旧低着头,说:“想哭就哭,不用憋着。”

因为他这句话,夏莓终于没忍住,背弯下来,抱着腿彻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这么多年来的委屈终于是因他这句话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口。

夏莓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,直到再掉不出眼泪,终于将委屈和愤怒都宣泄干净。

她直起身,脸颊都湿漉漉的,睫毛上好像沾了一层浓密的水雾,眼圈红得像只兔子,看上去可怜又可爱。

她就这样子对上了程清焰黑沉的视线。

他还蹲在她面前。

少年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,186的个子,却就这样蹲着,仰视她,挺鼻薄唇,脸部线条利落,混杂着一半的少年气和一半的成熟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