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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才那个梦……

不。

夏莓盯着那台笔记本。

不,那不是梦。

那是真的。

她真的……遇到了程清焰。

夏莓慌忙下床,还踉跄一步,径直推开通向阳台的门:“程清焰!”

空空荡荡,依旧没人。

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现在就在程清焰住的地方,他不可能走。

她只是下意识的,害怕再一次失去他。

夏莓连鞋都没来得及穿,什么都顾不上,就朝门口跑去。

“程清焰!”

而就在这时,门从外面被拉开,程清焰出现在她眼前。

他脚步一顿,看了夏莓一会儿,问:“怎么了?”

夏莓仰着头盯着他看,心中如惊涛骇浪。

就着柔和的光线,夏莓更清晰地看到了他。

少年长成了男人,就连肩膀都宽厚许多。

他变得成熟又利落,眼底依旧漆黑,但比从前的漆黑要更深却更柔和,又仿佛是掺杂了更多别的东西,被重塑过,这是经历过那众多的事后造就的。

夏莓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,生怕又只是匆匆一瞥就梦醒,像是要将他这一刻都深深烙印在脑海中。

直到,程清焰再次出声:“莓莓?”

她恍然回神,恍如隔世,眼圈迅速红了,垂下眼:“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。”

程清焰稍顿,抬了抬手里的超市袋子:“我去买了点东西。”

夏莓眼泪扑簌簌滚落,声音哽咽着发软又滚烫,像含着这么多年来的热血与真心。

她忽然就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双腿发软,站不住,手指死死攀着门框缓缓蹲下身,眼泪不停地砸在水泥地面。

她又是一声:“你怎么那么久才来。”

——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。

——你怎么那么久才来。

回来这出租屋。

来北京这座城市。

他都来迟了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程清焰咬着压根低声,“莓莓,对不起。”

夏莓用力摇了摇头:“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。”

她红着一双水眸抬起眼,用力攥住他手腕,“我们不要再讲从前的事,哥,不管怎样,我们现在真的,一起站在北京的土地上。”

他眼眶也是湿润的,喉结不停滚动着。

千言万语都化成一个沉沉的“嗯”。

程清焰将夏莓牵起,进屋,关上门,而后从鞋柜中抽出一双拖鞋,“穿上。”

夏莓穿上拖鞋,吸了下鼻子,复又扭头看他:“你的呢?”

“就买了一双,下次再去买一双。”他脱了鞋,赤脚走在地板上。

“你刚才去买什么了?”夏莓问。

程清焰抬了抬手中的袋子。

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,蹲下,翻出袋子中的一盘蚊香,点燃,放在床尾。

做完这些,他回头看了眼夏莓:“有被蚊子咬吗?”

夏莓低头看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,手臂上被咬了三个包,她从小就招蚊子,不知道是不是血型的关系。

程清焰又从袋子里翻出一瓶花露水给她。

夏莓坐在床侧抹花露水。

而程清焰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烟。

没人说话,却又暗流汹涌。

久别重逢。

夏莓才发现,她幻想过许多他们相逢时的场景,却从来没细想过等真的再遇见,她要和他说什么。

他们都在尽力的,让这一刻变得平静无波澜。

任何的波澜都会再次刺痛那个2013年寒假的少年与少女。

过了很久,夏莓轻声开口:“哥。”

他抬起眼:“嗯?”

“你什么时候出来的?”

“一个月前。”

“那你……一个月前就来北京了?”

“没有。”他掐了烟,过去将窗户打开,拉上纱窗,靠在窗边,极其平静地叙述,“我出狱后程志远就死了,去了一趟。”

夏莓一愣。

这些年她几乎一直待在北京。

也因此没有再遇见过程志远。

北京这样的地方,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来,数不清的人走,人潮涌动,以程志远的能力根本无法在这样的城市中生存,更不可能再找到她、纠缠她。

夏莓从柯北飞出来了,所以再也没有和程志远产生联系。

而在一刻,夏莓清晰地感受到。

这些年来,她在北京那些痛苦的想念根本无法和程清焰相提并论。

他一直在柯北。

从来没能和过去斩断。

像是沼泽,拽着他层层往下陷。

将他长久地困在那里,从18岁,到现在的……23岁。

他又抽了支烟咬在齿间,没点燃,喑哑着声说:“四年前他出狱后就被检查出来肠癌,没钱治,拖死的,我出来后先去给他下了葬,处理了后事。”

这个,他灰暗过去的源头,最终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死去了。

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的痕迹,也没有给他伤害过的人带去任何一点慰藉。

让人觉得可怜、可恨又憋屈。

夏莓吸了吸鼻子,又问:“那卢阿姨怎么样了?”

“挺好的,每天摆弄些花草。”

“外婆呢?”

“也挺好的。”程清焰看着她笑了笑,“虽然已经记不得人了,不过身体还挺硬朗的。”

“我本来是想去看看外婆的,但后来我爸和卢阿姨分开了,我就一直都不太好意思过去,也不知道外婆如果不认识我了我要怎么介绍自己。”

程清焰淡笑着“嗯”了声,而后侧头看了眼时钟:“睡吧,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。”

夏莓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后半夜。

“你怎么办?”

他朝沙发抬了下巴:“我在那儿睡。”

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过去的事,因为那些往事都太沉重太晦涩了,不愿提起,也不知道该从何提起。

哪怕他们是五年半来第一次相见,哪怕这五年半没有一天他们不想彼此,但这一刻他们还是用最平静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。

哪怕夏莓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,临近天亮才终于撑不住熟睡了几十分钟。

等再醒来,发现程清焰早就已经起床了,还去买了早点回来,小笼包和豆浆。

夏莓心想,他从前就习惯睡得少,现在倒也一直保持着。

还有他买来早饭给她,也和从前一样。

吃过早饭,程清焰起身:“走吧,我送你去公司。”

“嗯?”夏莓眨了下眼,“你不忙吗?”

“不忙,前几天才刚投了简历,还没定下来。”

夏莓笑起来:“那好啊,这边坐地铁去我公司很近的。”

两人一块儿下楼。

这一幢是老小区,没有电梯,要爬楼梯。

因为再一次能够和程清焰一块儿晨起出门,就像从前读书时一样,夏莓心情好得连爬梯都蹦蹦跳跳,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的模样。

她换掉昨天的丝绸衬衫,穿的是程清焰的白衬衫,扎进裙腰中,除了肩线有些过宽,其他的倒看不出违和。

而程清焰则依旧一件极其休闲的黑色短袖,一手夹着烟,跟着下楼。

今天天气特别好。

夏莓踩着高跟鞋蹦蹦跳跳走在前面,途经凹凸不平的步行道,程清焰忍不住道:“小心别扭脚。”

她转过身,金色的阳光洒下,她笑容灿烂:“程清焰,我们现在像不像高中的时候,早上一起去上学。”

“嗯。”程清焰轻笑,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身边,“高二一个学期你就扭了三回脚。”

“……”

夏莓往后翘了翘腿给他看鞋跟:“我跟从前可不一样了,我现在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都能如履平地。”

小姑娘那截脚踝纤细瘦白,白色的高跟鞋带圈在上面,走起路来“哒哒”响。

程清焰视线多留了会儿,而后呼出一口烟,笑道,“是不一样,第一回 见你穿高跟鞋。”

夏莓一顿,心脏像是被掐一把。

她又很快装作无意的模样,噔噔噔跑过去搂住了程清焰的胳膊:“快走啦,哥。”

坐上地铁。

北京早上的地铁,必然是拥挤到前胸贴后背的。

程清焰将她拉到跟前,手臂横在她身侧,将她完全与其他人都隔绝开来。

夏莓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。

她微微仰起头,去看他。

男人下颌线条利落瘦削,似乎比从前更瘦了些,也变得更加凌厉,人也更沉了些,比从前更不爱笑,可只要一笑起来就会显得格外温柔。

“哥。”她和程清焰几乎相贴着,轻声说,“我的梦想都实现了。”

“什么梦想?”

“北外,还有和你一起来北京。”

很快,就到了下地铁的站点。

程清焰一直将她送到公司门口。

高楼大厦,他仰起头看向楼顶,镜面玻璃将阳光折射得更为耀眼,金光灿灿,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。

夏莓问:“你晚上有事吗?”

他收回视线:“应该没有。”

“那我们一块儿去吃晚饭吧。”

他弯唇:“好,我晚上来接你。”

夏莓跟他道了别,心情非常愉悦地小跑着进公司。

就连同事都看出来,问是不是中彩票了这么高兴,夏莓笑着回:“是比中彩票更高兴的事儿。”

连带着今天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不少。

到中午,夏莓吃过饭,习惯性地想去吸烟室抽支烟,结果一摸口袋却发现连带香烟和打火机都不在。

难不成落在程清焰那儿了?

可她明明都没拿出来过啊。

她忽然想到从前她提出想试试抽烟时,程清焰轻轻在她额头敲一记,说:“小姑娘抽什么烟。”
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