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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冰寕撕了小?块米糕放嘴里?,看向黎大夫:“您刚那话?我不认同。金子我就不给您了,但您还在呢,黎家的东西怎么就无主了?”

“在理。”陆爻给自己倒了杯水:“咱们不止要去捞珠宝,还要查查那几?具人?骨。”

“具体多少具我没看清,但离我近的那两具…”薛冰寕笃定:“杀他?们的人?掌法极厉害。”手点点心脉又指向左肩,“骨头都裂散了。”

黄江中央,水深在一丈到三十丈不等,璜梅县那段算是较深处。黎上收拾了心绪,微微笑之?:“快点吃饭吧,吃完歇会我们就继续赶路。”

“第二笔发的什么财?”尺剑随口一问。薛冰寕瘪嘴摇头:“这年头真的是什么人?都有?。叙云城那里?有?个姑娘披着麻摆擂台,人?就盘坐擂台上,一旁放了十两银。赢了她?,银子可以都拿走。谁输了,要留下五两银。”

说叙云城,辛珊思就来了兴致:“你上去了?”

“对。”薛冰寕道:“我是八月初三下晌到的叙云城。那擂台摆在城南,正好我走的南城门?。没找着客栈,就先发现?一大群人?围在一起呼呼喝喝的,便走过去看看。起初,我还以为是比武招亲,听了一会才晓她?是坐庄的。”

“赢了多少?”陆爻笑问。

薛冰寕比划了下:“四十五两银。”

够他?算十五卦,陆爻扭头问叔爷:“我这岁数还能?练就超群功夫吗?”

“你筋骨太硬了,就不是练武的料。”陆耀祖夹了块饼。

陆爻接受得?迅速:“四十五两银除去自己的十两,也就是说那姑娘已经赢下七人?…”

“你想说我胜之?不武?”

“不是,她?既坐上擂台,规则又是她?定的,那就没有?胜之?不武一说。我是要讲,那个姑娘很厉害。当然,你也是个极厉害的姑娘。”不好骂迟兮,陆爻心里?大骂思勤,都是他?让自己活得?这般卑微。

薛冰寕瞥了陆爻一眼:“我虽然打不过陆老爷子和阎晴姐,但也是自幼苦学到大的。那女子确如你言,很厉害。我也不否认她?巅峰时我未必能?赢她?,可就像你说的,规则是她?定的。”

“怎么好像不高兴?”陆爻的话?也没别的意思,辛珊思给她?夹了只羊肉包子。

“别提了…”薛冰寕自嘲:“四十五两银都驱散不了我心里?的郁闷。”

风笑笑道:“那就说出来,我们给你评评。”

虽不想提,但薛冰寕不觉自己拿那银子有?错,端水喝了一口,咽下喉间?的堵:“我到叙云城的时候,那姑娘已经在叙云城摆了几?天擂台了。她?披着麻,盘着的腿上横放着把?剑。我以为这就是个武痴,围观的人?除了赞她?也没说旁的。

可我赢了她?之?后,周遭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。我拿了银子下擂台,有?几?个男女更?是指桑骂槐了起来,骂我是家里?老子娘没棺材下地了才来挣这银子。我当时就不忍了,冲过去要质问。

擂台上那姑娘立时翻身下来拦住我,冰冰冷冷地说…”学起腔调,“他?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?,你别太计较。”

“这不是火上浇油吗?你只是质问,又没动手打他?们。”尺剑自认不甚通人?情世故,但也辨别得?出啥是假意。

“对…”终于有?明白人?了,薛冰寕气死:“因为她?这句话?,骂我的人?从三四个蹭一下涨了八九个。我也不怕事,斥那些给女子抱不平的男女,问他?们自家里?能?吃上饱饭吗?他?们知道女子手里?那把?剑值多少钱吗?

那女子似遭人?点到痛处一样,眼泪滚滚流。周围都沸腾了,我被骂得?狗血淋头…”犹觉不够,“体无完肤。”

辛珊思已经感受到她?外散的怒气了:“那最?后你到底弄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被骂?”

“弄清楚了。”薛冰寕撇了下嘴:“那女的之?所以披麻,是因今年八月初三乃她?的主子去世三周年的忌辰。”

主子?辛珊思眼波微动。

薛冰寕笑了下:“她?摆擂台只是为了估估自己的功夫到哪般了,是不是可以去报仇?”语气里?充满了不屑,“我还以为什么血海深仇呢,一打听才知她?家小?姐曾以剑招亲,看上个俊朗青年。那俊朗青年也爱极了那把?剑,只不愿娶她?家小?姐,还欲强买。她?家小?姐受了刺激,没多久就病故了。”

辛珊思笑了,转眼回视望来的黎大夫,得?意地扬了扬眉。她?就说顾铭亦那出还没完。

“我娘子堪得?神机妙算。”黎上一本正经。顾铭亦跟凤喜一自红缨镇就出双入对,多少人?看在眼里?。惦记着一剑山庄和盯着苏林两家事的那些,自也清楚。

目光打转,薛冰寕有?点迷糊:“你们认识那女的?”

“不,只是听说过。”辛珊思把?顾铭亦去暗市碰运气的事讲了遍:“没有?强买,差点被强赖上倒是真。”

“呵…”

大千世界,真是无奇不有?。遇上那女的她?是倒霉,但比顾大少主要幸运多了。薛冰寕抬手给自个顺顺气:“那把?剑确是把?难得?的宝剑。”

吃完饭,几?人?拾掇了碗筷桌凳便不再停留。莫山旧市,就在几?十年前莫鞍山地龙翻身震毁的那个莫山县。官家没有?重建莫山县。可喜的是莫山县在那场地龙翻身中活下来的人?里?,有?对极灵秀的姐弟,叫沈喜、沈稳。他?们看着断壁残瓦,没有?哭没有?怨天,而是苦思,终叫二人?想出了“旧市”。

他?们领着莫山县的人?收拾家园,保留了地龙翻身过后的大体模子,就地取材构建了一个个怪状摊子,卖旧货。三十余年过去了,莫山县已经成了江湖武林乃至大蒙最?有?名最?大的旧货市集。

集上什么都有?,有?来路干净的也有?来历不明的。这里?讲究银货两讫,最?忌的是问名。

辛珊思一行到时,日头已偏西,将车赶往莫山县人?后来建的新街,寻了家门?脸不错的客栈先住下,安顿妥当了才赶牛车向旧市去。因此方鱼龙混杂,几?人?都把?重要的东西随身带。

尺剑背着主子的药箱走在慢哒哒的牛车前,他?不是第一次来莫山旧市,对这地还算有?两分熟,领他?们到边缘处,长?臂一张:“眼所及之?地,全是卖旧货的。”特?回头看了眼久久娘,果然双目放光。与她?一般样的,还有?薛冰寕。

这么大的地儿!愣是辛珊思见多了世面,也不禁感叹,哪里?望得?到边?地貌不平,上上下下,但中间?行道起伏不大。断壁还在,残瓦碎砖已经修成各式各样的小?棚、矮屋。瞧着荒,却不觉乱。有?人?在塌房里?摆摊,有?人?挤在小?棚,货少的就择矮屋。

摊多,地也广,故并不拥挤。逛集的人?不少,有?奇装有?异服有?遮住头脸的,互不打搅,自看自的。

黎上给闺女正了正帽子,让珊思挽上他?,一齐跨入旧市。跟在后的薛冰寕左看右望就不瞅瞅地,若非陆耀祖快一脚踢走她?快踩上的碎砖角,她?铁定要崴一下。

锅碗瓢盆、陶瓷瓦罐、旧衣旧鞋…应有?尽有?。辛珊思停下细看的第一个摊子,是卖竹简和牛皮的。竹简很散,基本没有?连卷的。牛皮十几?张,脏旧不论,只一块完整。摊主盘坐在矮屋最?里?,盯着一支竹片。

风笑摸过几?张牛皮,便收了手。薛冰寕挪去了隔壁卖小?铁器的摊子。翻了两部残卷,辛珊思不再继续。逛了大半时辰,他?们终于见着一旧书摊子,摊上书还不少,就是太乱了。

辛珊思最?喜这个,蹲下翻起。尺剑、风笑、陆爻都上手,黎上抱着闺女站在摊边看着。黎久久不安生,小?脑袋往下勾望,瞧不全还用小?脚脚蹬她?爹臂膀想着翻个身。

书虽杂,但耐心点,还是能?挑出好的。风笑就挑出几?本完好的野史和地方志。尺剑还找着本辞典,虽然封面缺失,但不影响用。辛珊思收获也不错,腿边堆了一堆,全是破破旧旧的话?本。

不知何时,黎上的目光落在了摊主手上。摊主邋遢,发松松散散油油腻腻,不晓多少日子没梳洗了,手面上积了很厚的灰,长?长?的指甲里?全黑乎乎的,模样跟四处游荡的乞丐没差。

他?拿着的那本书,有?点意思。封面完好却没一字,只画了个手串。手串的珠子似佛珠,可珠上刻的却不是佛而是浅笑的骷髅头。

“好了。”辛珊思望向看书看得?痴迷的摊主:“您给瞧瞧这些多少银钱?”

闻言,摊主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书,瞧向摞得?高高的两沓,还糊着眼屎的双目一下清明,有?什么流淌到嘴边,立马闭紧嘴吞咽了下,手一指,问:“都要?”压不住兴奋。

辛珊思点头:“都要。”摊主立马爬起,放在膝盖头上的书倒翻在地,他?也不在意,忙不迭地从旁绕到两沓书边,飞快地整理。

盯着书封看了三四息,辛珊思脚前挪伸手将那本书捡起,扭头问:“老板,我可以看看这个吗?”

在忙着理书的摊主眼都没抬一下:“可以。”

一指卡在老板看到的书页,辛珊思翻到首页。首页有?八字,凡所有?相皆是虚妄,没落款。再翻到书最?后,也有?字,虚妄念,贪嗔痴,何了了何时了。立马转到开文页,她?的心跳得?怦怦的。

摊主理完书,嘴默念了会,说价:“三十一本书,这六本是二十六文一本,野史三十文一本,辞典三十五文…”一通算下来,总共一千一百零八文。

辛珊思微笑,拿高手里?的话?本:“这本怎么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