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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瑟秋雨带来寒, 崇州一夕入了冬。风吹黄了叶,叶落遍地。薛冰寕拿刀去程老他们的院子,把菜园里的韭菜全割了回来, 搬张小凳坐厨房门口挑拣。辛珊思给黎久久穿了小棉袄套上小棉鞋, 再戴上兔耳帽才抱出屋。

黎上已经在东厢南屋待了五天,每日里只在黎久久闹着找他的时候才会露个面。

“久久…”薛冰寕抬首看小姑娘。黎久久小嘴抿紧,开始噗噗。这?是她?跟陆爻学的, 学上了就?一发不可收拾,对谁都噗噗, 没事自己也噗着玩。

辛珊思见一大堆韭菜,每根韭菜上死叶还很多,便将久久送去陆爻那,拿了板凳出来和冰寜一块挑拣:“昨个下了一夜雨,不知道今天盛冉山那的地烂不烂?”

“我们菜园地里土松, 泥被雨灌得有点烂。但盛冉山那应该还好。”薛冰寕望了眼阴沉沉的上空:“不过就?这?天,我估摸着肯定还要下?。”

“等尺剑他们回来再看吧, 要是太烂,可以停两天工。”辛珊思剥了老叶,掐了尾上的死叶,将一小把挑干净的韭菜放进篮里:“这?韭菜你是准备炒着吃?”

“留一把炒,旁的切一切剁点肉,包饺子。”薛冰寕最近除了练功, 最热衷的便是做饭。做完饭, 锅碗不用她?来刷, 这?点她?喜欢。

东厢北屋, 黎久久跟陆爻蛮着,呜呜嗷嗷, 又气又急。

陆爻笑着冲小家伙说:“麻烦你把话?给我讲清楚。”音才落,他就?闻敲墙声,风大夫进城了,不用想就?知是他的好师侄在警告他,赶紧下?炕趿拉着布鞋抱着小久久往外,“走走走,师叔祖带你到?院子外转转。一场秋雨,打秃不少树。”

一出屋,黎久久就?高?兴,一只小爪子揪着陆爻肩上衣,眼已经看向?院门。

“这?心里是长草了。”辛珊思笑道。

经过几日的酝酿发酵,临齐苏家的事在崇州城里有了声。

“我也是听人说的,原来苏家藏着铸剑术的事早叫人编进了一本话?本里。”

“谁这?般缺德,把人家里的秘辛往话?本里写?”

“这?样的秘辛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知的。”

“当?然不是一般二般人。写这?话?本的人,出自少林,还差点成了方丈。”

“你们说的是方阔?他写话?本?”

“他不写话?本,会在上位方丈前被下?放到?百里山去?俺早晓得这?事了,花痴就?说道过一回。”

“把苏家藏着铸剑术的事编进话?本,还是小。大的是,他话?本里苏家因为铸剑术遭几家算计,最后被灭了门。”

“当?真?”

“假一个,俺头剁下?来给你当?凳子坐。苏家那回事,若非阎夫人两口子插手,结局板上钉钉跟方阔话?本里一样。”

“方阔知道此?事吗?”

“话?本是他写的,他会不知?我还听说苏家跟林家对上的时候,方阔就?在场。人苏家大儿膀上还包扎着,他让苏玉芝退一步。苏家是不知道话?本这?回事,要知道早一口黄痰吐他脸上了,去他娘的少林高?僧。”

“话?本的事,谁传出来的?”

“他话?本流到?外了,肯定有人读过。苏林两家事闹那么大,一比对不就?知道怎么回事了?”

“也忒厉害了,竟把话?本里的情节引到?现实…”

“啥厉害?那是事没摊到?你头上。咱都没看过话?本,遇上算计也不知,傻愣愣被人引着地往死路上走。”

“他一个得道高?僧写灭门?”

风笑打包了十斤驴肉,往贤语书肆去。许是因为外面的流言,今日书肆不似之前那么冷清。掌柜见东家来,忙出柜台:“风大夫安。”

“先生不用多礼。”风笑看了眼坐在堂中桌边翻书的几位客,轻问:“纸都到?了吗?”

“到?了两车,都进库房了。”掌柜请风大夫往后院去:“这?两日天潮,我着人用袋子装了些?木炭,放在库房里。”

风笑进库房看过,又查了账上的余钱,确定暂不用添补才离开。下?晌他方到?家,马贩子就?来了。晚上,陆耀祖回来见加宽了没两天的牛棚里多了六匹马,顿时生欢喜:“你们不懂养马,别乱喂。我照看它们就?行。”

程晔想说他会养马,年少时在黎家他养过一匹小马驹,只看老爷子那劲儿,又觉自己在照料牲口上还有欠缺。

“怎么样?”辛珊思问进厨房的尺剑:“地里烂吗?”

“不烂,草刚好拔。”尺剑拿了个大盆,将几只出了血的野鸡往盆里一丢:“兔子吃够了,今天跟人换了野鸡。”

见状,陆爻往灶膛里又添了把火,将大锅里的水烧开。薛冰寕推推尺剑:“你去吃饭,我来杀鸡。”

锅烧开,陆爻舀水把几只鸡烫了,又往锅里加了几瓢水。等东厢南屋叫了,他立马兑水,给提过去。

黎上将屋里收拾了,锁好自己的药箱,开始洗头洗澡。过了两边水,他才将屋门打开。辛珊思等在外,笑着说:“你闺女睡着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黎上伸手出去,牵住珊思:“这?几天你一人带她?累坏了吧?”

见风笑来,辛珊思拉黎大夫到?一边,把南屋门口让出来:“怎么就?是我一人带了?冰寜、陆爻他们哪个没带?”黎久久一点不认生,谁抱都要。

风笑进屋,谨慎地又将屋子清理一遍,检测了洗澡水,确定不具毒性,才喊尺剑过来倒。

翌日清晨,黎久久醒来,伸完懒腰,翻身就?见一张分外熟悉的脸,愣了下?后兴奋起来,搔手蹬脚:“哈…”

几天都歇在东厢,黎上想极了小家伙,轻轻地将她?拉进怀。黎久久小脚丫蹬在她?爹肚子上,小爪子抓紧她?爹一根手指。

已经起身的辛珊思,穿好衣裳,拿了小包被:“快把她?抱给我,再晚就?尿炕上了。”黎上赶紧抱着闺女坐起,将她?塞向?珊思张着的小包被。

城里,与方阔、方阔话?本以及苏家事有关的传言逐渐丰富、热烈,并?在慢慢地往外延。九月二十八,流言里多了西陵方家、垚军城姚家和一剑山庄。

“方家摆擂招镖送月河图,就?是方阔写两姓之好那本话?本里的事儿。”

“什么两姓之好?一幅月河图,把姚家都架火上了。姚家没被方家害死,那是人家底子厚。”

“你们大概还不知吧,不止姚家,一剑山庄也在他的话?本里。顾少主被个婢女缠上,大家肯定有听说。叙云城东林水暗市,弱女捧宝剑等有缘人。得亏顾少主不是那爱宝剑如命的人,不然就?掉进圈套了。”

“他到?底写了多少本话?本?”

“谁晓得?”

“方家一屁股屎,木偶那茬,方子和解释清楚了吗?”

“解释什么?方家都闭门谢客装起龟孙子了。”

勐州城南水街丰喜客栈,都过了饭点,大堂里还坐着不少人。声不小,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话?本。在柜台后看账的掌柜,像个老夫子,眯着两眼,一笔一笔地核算着。

外面秋雨绵绵,淋着枯索,透着零落。一头戴斗笠裹着破棉袍的消瘦,自门前过,听着嘈杂,抬手将斗笠压得更低。走到?沁风楼,人才稍稍抬起头。斗笠下?,方阔面色阴沉,双目幽冷。这?些?传言是自崇州流出的,崇州有谁,他很清楚。

黎上、阎晴不知少林已在追捕他吗,为何还要这?般步步紧逼?毁了他毁了少林几百年的清誉,于他们能得什么好?还是说,两人已经投效了蒙人?有人看到?了,他们与诚南王相谈甚欢。

沁风楼顶层,菲华手拿着蜡封的大丸子,满心期待:“你说诚南王什么时候会动手?”她?想在过年前。

坐在桌边吃面的察罕,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,但估计不会拖太久。”夜长梦多,迟则生变,这?理诚南王肯定懂。

“他一来,咱们就?离开。”菲华将大药丸子纳进掌中紧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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