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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反目,别说母子情,面子情都没了。

吉孟氏眼前逐渐模糊,她这心里堵得慌,难受得很。吉安抽了帕子,轻轻为她擦拭泪,余光瞥见门帘下的鞋,知道大哥回去东厢了,嘴上就没了顾忌。

“娘啊,我说您就不会享福。不分家,一大家子十来口,吃喝尽是您和爹的。虽说田地收成和铺子的租金都在您这,但您仔细想想您为了能俭省一点,费了多少心思。心思费了,又有谁惦着您好了?”

吉孟氏苦笑,眼泪越擦越多。

“您今年五十二了,爹还比您大三岁。别整日瞧着我,你们就以为自己还年轻。明年大哥家信耘,您长孙,都要成亲了。您跟爹还要顾三个哥哥到什么时候?”

吉安眼眶也泛红,搂她娘入怀,轻拍着她的背:“您跟爹这回都听我的,把家一分,咱就坐正屋里当老财东。三个哥哥每月按时按点上孝敬。您和爹养了他们多久,他们也得养你们多久。

自己劳作了一辈子,便宜不能全给儿孙占了。以后我大了,也一样,该孝敬的孝敬,该伺候的伺候。”

“呜呜”

吉孟氏终于压抑不住,埋首在女儿肩上呜咽。

门外吉忠明嗓子眼就似被石块堵实了。老妻看不清,但他却不好糊弄。昌平二十一年腊月初九,老三请了他这个爹到镇上云客来茶馆喝茶。才坐下,就先以茶代酒三敬他。

他当时心里头对这个儿子已经失望了。老三以为在县里买铺子的事,他不知道。他真的小瞧他爹了。

迟陵县就那么点大,能瞒住什么事。老三前脚买了铺子,后脚西陈书斋的徐掌柜就差人来告诉他了。黄氏娘家父亲在镇上贤客书肆做掌柜,她二哥收旧书,这些西陈书斋徐掌柜一清二楚。

做父亲的,他可以坦然接受儿子驽钝,但却无法认同儿子算计苦心供养他多年的娘老子。老三说买铺子搞营生,是为长远计。这点他赞同,科考举业确实花费极巨,但别的心思呢?

老大、老二自立业,除了吃穿公里的,花用都自己掏,当然娃儿读书除外。老三志在科举,虽没立业,但有秀才功名,收入绝对不差老大、老二。可他从来没提过,理所当然地花用公里。

上了陕东省乡试副榜,他出息了。买铺子搞营生,明面上确是为科考,但暗里未尝没有在为脱离吉家做铺路。脱离,怎么脱离?

这两年,吉忠明都在看着,想两个问题。一、黄氏的性子是不是当真如此?二、老三是真的喜欢黄氏整日哀哀戚戚,还是在故意纵容?

不是他这个亲爹,爱把儿子往坏里想。实在是黄氏嫁入吉家十四年,既畏惧老妻,却又不改“本性”,屡屡挑起老妻怒火。而每每老三又袒护黄氏。可以说他的行为,是在变相地让他娘更加厌恶黄氏。

他意欲为何?家中不宁,于他有什好?

吉忠明沉目,这家早分,他们老两口早好过。但在此之前,他必须先弄清心中疑虑。年后他会叫老妻,让黄氏随老三去县学照顾。他要看看,黄氏不分场合“凝眉垂泪”的毛病到底能不能好?

里屋,吉孟氏哭了一场,心里舒坦了不少:“我姑娘说的对,凭什我就该为他们劳碌一辈子。”分了也好,眼不见心不烦。说不定她还能少气点,和老头子多活几年。

见状,吉安放心了:“不当家不知家事琐碎,当了家他们自有体会,就该清楚您为这家付出了多少心血。”

“对,是该让他们自个烦去了。我看他们能不能买到两百文一匹的细棉布,能不能让饭桌上常有荤腥,还年年有余剩?”

想开了,吉孟氏也有了胃口,正好朱氏在厨房给吉诚做臊子面,她也来了一大碗。吃饱了,洗漱了一番,进屋开始清点银子。

“除去我跟老头的体己,账上共有银五百二十六两,金三十两。三个儿子,两间铺子,唉都是讨债的,看来还得买间铺子。”说着话,她顺手拿了一张百两银票放进体己钱盒中。

吉忠明趿拉着棉鞋进屋就听到这么句话,走到炕边,拿起一只银锭子掂了掂。在镇上私塾坐馆二十余年,他也不是只懂当先生。学生中有人家里走商,他也会掺一份。

“两间铺子够了,老三有铺子。”

“啥?”吉孟氏愕然。

既然她把丫儿劝的话都听进去了,吉忠明也不打算再瞒,三言两语将老三买铺子的事讲了,不等她回过味,又言:“我思虑过了,老大、老二一人一间铺子,良田三兄弟一人二十亩。银子老大、老二各六十两,老三一百两。

至于房子,他们现在住的就归他们。要是有谁不愿意在这住,想搬出去,我们给十两银,房子归我们。

分完他们,家里就只剩良田五十二亩,旱地三十亩。我想若能碰着好地,再买五十亩,凑一凑,给丫儿做嫁妆。

分家之后,孝敬银子我们也不多要,每年九两银,平下来一家三两。粮食,我们有地不缺,就不用他们给了。暂时咱们身子都健朗,就先带着丫儿过。等不中用了,就在老大家。”

一气讲完,吉忠明赶紧爬到炕里面躺平,才闭上眼睛,就听老妻怒骂,“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,老娘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他了。吃的屎吗?竟敢背着我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