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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有听闻楚家祖上擅经营,像十三园这样的产业,在齐州府还有三个,只租不卖。每年单租子就要收四五百两。

楚陌淡淡一笑,并不热络:“谭教谕可是有事?”周华年长周明四岁,是迅爷爷四子,良民身,在外是马贩子。他也确实是个马贩子,只卖的马全是来自楚家在辽边的马场。

谭東面有难色:“我迎亲,原以为客栈这会有马,不想哈哈…今日真是不巧。你这是”

“陪内子回门。”楚陌没有跟他客气,摆手让周华换马:“谭教谕应该走驿站。像东来这样的小客栈,你想要换马,得提前联系好马贩子。”

“是是,”谭東此刻心里恼得很,他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,楚陌竟丝毫没有要相让的意思。父亲判的对,楚陌应是与骆斌云案无关,不然他也不会这般不给脸面。

楚陌见辛语提着干净的恭桶回来,回头吩咐家丁:“换好马就上路,最好能赶在天黑前到东溪镇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我就不打搅了。”谭東瞥了一眼马车厢,抬手草草拱了拱便转身离开了。

“好走。”楚陌接了辛语提着的恭桶,回身上了马车。抱膝坐在车厢里的吉安上前接了恭桶,将它放回车厢底:“刚刚那个谭教谕,是迟陵县县学的那个谭教谕吗?”

“对。”楚陌思及若不是他下手快,眼前这位有那么一丝可能会跟谭東扯上,心里阴风阵阵,伸手将她拉进怀里,嘴杵到她耳边小声嘟囔。

“这个谭東不是好人,迂腐虚伪,还极狂肆。今日他是碰上我了,若换作旁人,马肯定就成他的了”

吉安还以为他要做什,嘟嘟囔囔一大套,竟全是在数落谭東的不是,心里感觉不太对味:“你跟我说这些做什?”

“谭東娶了范州府一位老举人的女儿。”楚陌敛目:“昌平二十四年乡试后,齐州府知州谭志敏宴请举子,问了几个举子家里的情况。”

推开人,吉安细观楚陌,见他眼神明亮脸上有不屑,沉声问道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就在这时,车窗外传来家丁声:“少爷,饭菜送来了。”

楚陌转身开了车门,接了膳盒。不过十息,车马动了,很快就上了官道。两人也不急着吃饭,楚陌放出小桌几,盘腿坐到桌几边,望着对面的妻子。

“谭東丧妻多年,一直未娶。他有心仕途,家又有女,后院不可能一直空着,肯定会再娶。填房家世不用好,但也不能差。”

吉安趴到桌几上,冲他一笑:“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。”

一句话冲散了楚陌心里的那点不快:“而且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。”

“楚解元,你能说点好的吗?”吉安抓住他的衣襟,将人拉近:“再给你一个机会,快点。”

楚陌额抵着她的:“生同衾死同椁。”

“你该说琴瑟和鸣,花开并蒂,枝繁叶茂,白首偕老。”吉安真是服了他了,不是死鬼,就是死同椁。

“我记住了。”

她每说一词,楚陌心就跟着蹦一下,一口噙住她的唇,吸取她嘴里的甜。会与他这么甜的话,嘴里一定是藏了蜜。

行进半个时辰,马车靠边停下用饭。申时初抵达东溪镇,吉诚已在镇外等着。

见着人,吉安竟生欢喜:“大哥。”以前从未有过这般感觉。

“嗳,”吉诚笑呵呵的,瞧小妹脸色红润,放下心了:“昨日我们回时,善之说今日早上寅时出发。我估摸着差不多这个时候到,还真就准了。别下来了,赶紧回家。家里爹娘正等着,一上午来回跑了十多趟,外头就不能有丁点动静。”

吉安鼻酸,眼里滑过晶莹。

枣余村头吉家,吉孟氏正看着端坐在小凳上的小孙女:“你指头顶着布,针还往顶着的那处戳,戳到手了。”

老二给她找的好活,教他闺女女红。哎呦,她就没见过比她小孙女手更拙的了。教了两天,她盯着,小丫头还老把自个戳得眼泪巴巴。

“奶,欣不喜欢爹了。”欣欣吸溜一下,小脸更丧。

“不喜欢你爹,你也得学。”吉孟氏来到她身后,将人拉起,自己坐下抱着她手把手地教:“咱不求有多精,但总得会一点。日后能给自己缝件衣裳,纳双鞋底就行了。”

欣欣窝在她奶怀里,泪眼盯着布,小手被包裹着:“奶,姑走亲戚怎还不回来?”

缓了两天,吉孟氏心里除了空,没那么难受了:“你姑不是走亲戚,她是出嫁了。以后你去你姑家,那才叫走亲戚。”

“出嫁是什么?”欣欣好奇。

“出嫁就是…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。”吉孟氏眉头蹙了下,停下手,抬头看向外。她好像听到车轱辘声了:“老头子,是不是丫儿到家了?”

闻声,吉忠明立马从西屋里走了出来:“我去瞧瞧。”快步向院门,院门敞着,一步跨出就见高头大马到村头了,立马欢喜道,“到家了到家了。”

真到家了?吉孟氏夺了小孙女手里的碎布头,扔回针线篓里,牵着她:“走,我们迎你姑去。”走到西厢三房门口时,正好遇着老三和出来倒水的樟雨嬷嬷。

樟雨嬷嬷见奶孙两往外,笑道:“老太太,让老爷领着二小姐去迎就可。您和老太爷还是该坐家里等。”

吉孟氏没理,自家不是什高门大户,没那么多劳什子规矩。

吉彦见他娘没有要往回的意思,便走到另一边搀扶。

“我还没七老八十呢。”吉孟氏甩开扶着的手,扭头狠瞪压着声道:“你那闺女也要好好管一管。”别当她瞎,丫儿成亲那天,她那样是为亲姑还是为什么?

“儿子已经关她禁闭了。”吉彦也恨,好在众人都以为她是舍不得亲姑。

吉孟氏冷哼:“但愿有用。”

马车停下,楚陌先一步下车,后撑一把吉安:“爹,叫你们久等了。”

“等到就好。”吉忠明虽晓楚家不会亏待,但只有亲眼看过闺女,他这心才能落到实处:“一路颠簸,累了吧。快回家里歇息。”

“不累。”吉安上前,揽住迎出来的娘,给她爹掸了掸肩头,垂目与欣欣对望:“你才哭过?”

触到伤心处了,欣欣把两小肉手一翻,摊开来:“姑,爹要欣给他缝衣服。欣不会,在跟奶学。”

听到这话,楚陌特地靠上来瞅瞅,瞧见小肥丫指上的红肿,戏说到:“真没少戳。”

“呜呜…”欣欣秉不住了,眼泪花子又淌了下来:“等欣学会了,不给小姑父缝衣裳哇”

“你小姑父可不缺你这手。”吉俞两口子跟着大嫂出来了,拉过闺女,给她擦了擦眼泪。

朱氏不着痕迹地打量眉开了的小妹,心里欢喜:“一早就在盼,可算是把人盼回来了。”

家丁卸下回门礼,请示一声便驾着马车离开了。吉孟氏见了:“在这喝口茶再走?”

“不麻烦了,娘,他们去县里歇着。”楚陌扭头与媳妇说:“你陪爹娘、大嫂二嫂先进去,我跟大哥他们把礼搬回去。”

“好。”

直到坐进正屋,吉安也没瞧见吉欣然。这次周老管家备的回门礼,比较实在。除了布匹、笔墨纸砚,还有几盒首饰。给吉孟氏的是一对实心金镯一对玉镯,一套子母绿头面。

“这太贵重了。”吉孟氏虽心喜那纯粹的子母绿,但却不敢收。

楚陌笑说:“您拿着,就当我和丫儿孝敬您的。”

“给丫儿多好”

“我压不住这色。”吉安知道她娘喜欢:“快收起来。”不给她再拒绝的机会,又拿了一个小盒递给她爹,“庆城的端砚。”

吉忠明接过,打开一看,喜得眼都笑眯了。当场就拿了出来,和三个儿子细观,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
给朱氏、洪氏、巧娘的都是玉手镯,水头比吉孟氏的差些,三人拿到就套腕上了。予黄氏的是只样式极新的祥云纹鎏金钗,倒是吉彦随两哥哥得了块青竹玉坠。

“欣欣,快过来,这是老太爷特地着周老管家给你备的。”吉安将木盒打开,里面全是小巧可爱的金银丁香、小小的金银珠子发带,还有一块蝙蝠小玉牌。

“这”

吉俞脸红了,婆娘得了只玉手镯,这又来一盒。照这样,之前他陪嫁给小妹的那点,就只多不少都回来了。

“谢谢姑。”欣欣不客气地抓了蝙蝠小玉牌就往自己腰上扣,看得屋里几人都乐。

“这丫头晓得要好看了。”吉孟氏摸了摸小孙女头上的小花辫。

吉安把最后一块小鱼玉牌给了巧娘:“小豆豆的。”

小豆豆正在东厢睡觉,巧娘代接了,欢喜道:“谢谢小姑、小姑父。”玉牌虽不大,但握手里温润润的,绝对不比三婶那根金钗便宜。

“我瞧欣然没什耳饰,便挑了两对,三哥代我给她。”吉安把巴掌大的漆木盒子递向吉彦:“家里的小子,他们的礼就是那两箱笔墨纸砚。”

辛语洗了一盆桃端了进来:“大家都尝尝,这比姑庄子上的桃要大要甜,是昨晚姑爷带着姑特地去摘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