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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陌转过头:“笨鸟先飞。”

迟疑几息,吉安虽还是有些舍不得,但仍点下了头:“行吧。”等楚大老爷从西北回来,她再吹吹枕边风,灌输一下生活由人的理儿。

九龙令一出,楚陌的另一重身份就掩不住了。加上皇帝那话,更是引得颇多人遐想。其中就属碎花胡同谢家母女心情最为复杂。

“吉氏命是真大。”谢紫灵两手揪着丝帕,眉头紧蹙:“这回没能得手,也打草惊了蛇,日后再下手怕是难了。”那辛语心机够深的,竟懂借刀杀人。

邹氏还沉得住气,今儿也是叫她吃了一惊。没想到楚陌竟是那人的弟子,看来“文王”转世是一点不假了。按理,大景的江山本来就该是那位的。现在这一脉,只是捡了个好。

“总会有机会的。且,想要楚吉氏命的,不止我们。”

提到这点,谢紫灵就更发燥:“母亲,您说会不会有人似了咱们,也得了谁的提点?”谁会平白去杀吉氏…必有所图。

这也是她焦心的,邹氏是深恨大丫头:“咱们家不抵过去了。你爹现是白身。”

“皇帝真是无情。”谢紫灵在心里将那尊贵的王妃娘娘撕得七零八碎,她如今是无依无傍:“吉氏身边的那个丫鬟,还是得抓着。”她也不能与谢紫妤僵着下去,得和缓关系。

虽不想,但当下她能靠的也就只有这个姐姐了。不过不急,得等雍王彻底冷落了姐姐,叫姐姐看透,她再往上凑。

邹氏点首:“也要防着点樟雨。她心思太深了。”吉氏怎么说,也算是她半个前东家。她一点旧情都不念,很少有了。

“母亲放心。”

一夜过去,翌日早朝宗室的几个王爷全告了病。大臣们只字不提九龙令了,只颂楚陌用兵如神,再议暗子背后所谋。

听着那些说不到点上的话,景易都想罚他们一年俸禄。目光落在杨凌南身上,南边又往京里运了六车战利,永宁侯比善之细心,没忘了宫里。这回楚小奶奶诞子,杨小爷是不是该挑份重礼送上门?

他正为上楚府探望,备什么礼发愁。

察觉到目光的杨凌南,头也不抬。殿上那位幸亏是君王,若为臣子,肯定是个大贪。小楚府一箱战利都没往宫里送。他爹让他意思下,还想着皇上不会收。

那真的是想得美。来者不拒,只恨永宁侯府送的少。

墩子说,他们就该学楚小叔。他也想,但没那底气。

“皇上,不知楚大人什么时候回西北?”兵部尚书吕俊峰,头壳都疼。北伐军主帅无召回京。明面上是送降书,实则…只有楚陌自个清楚。御史也不费劲弹劾他了,现在满朝只想他及早回去西北领兵。

这个景易知道:“等孩子过完三朝。”

此话一落,不少大臣都松了口气。散朝后,景易回清乾殿换了身便服,便领着庞大福、小尺子出宫了。到楚府进门就见一张黑脸,吓得景易脚下步子都小了。

“怎么了?”

门房跪一地,楚陌冷漠地看着皇帝,迟迟才拱手行礼:“臣拜见皇上,皇上万岁…”

“可以了可以了,朕活不到万岁。”景易大方地扫过小院。这宅子小是小了点,但人丁简单,住着应很惬意。

“小虎子呢?朕给他准备了一黑一白两只小玉虎。”

楚陌现不想见那蛮闹儿子,一夜吃六遍奶,他是要一夜长大吗?安安才睡着就被吵醒,来来回回。他狠小东西两句,母子一道眼泪巴巴。闹了一夜,这会安静了,太爷、岳父岳母全都没起。

“不用给他送虎,皇上要是有心,就送他两个乳母吧。”

他不提,景易都想不起来:“你家里没事先备乳母?”

“小门小户的,没想到这茬。”楚陌盯着皇帝:“你有信得过的乳母吗?”

这不巧了,景易正想给小大断奶:“有,一会就给你送来,只要两个吗?皇后亲选的,有六个,都是伺候我家小大的。”

楚陌想了想:“你着人将她们都送来,臣择两个便可。”

“行。”把他在愁的事解决完了,景易凑近:“陌啊,咱们去书房坐下好好说说话。”

“臣也有事要与您说。”楚陌领人往正屋东耳房小书屋。进了门,瞧见布置,景易嘴都合不拢,走到圆毯那。瞧了瞧自个沾了尘的靴子,他都不好意思踩上去。但还是想试试那摇椅,踮着脚尖过去,一屁股坐下。

往上一躺,轻轻摇,真的是身心都快活了。

“善之,你说进奎文皮子下到底是姓进还是姓黎?”

“有区别吗?”楚陌到书案后坐:“都不过是一个下场。”倚靠着椅背,“皇上,你的暗卫里有用乐谱下令的吗?”

双目一紧,景易侧首看向楚陌:“之前进奎文到过蒙府。”他怎么没想到?用乐谱下令,还真是闻所未闻,“庞大福,你以为呢?”

身为暗卫首领,庞大福最是清楚这些:“暗卫里没有,但据奴才所知,前朝末帝所出的永宁公主,精通管弦,她身边伺候的梅兰竹菊都是听乐行事。”

景易面上阴沉得可怖,庞大福提到的永宁公主即是凯景三年九九重阳之变的祸首,哑女黎隐。是的,哑女不哑,只不爱言语。

这永宁公主出生在皇宫,但却非长在皇宫。其一落地就被前朝黎氏奉养着的所谓国师,断为四爪金蟒。

四爪蟒,乃储君。别说黎氏的男子了,就是末帝都容不得她,终未等满月就赐封号“永宁”,送往暮沉山别院养。吃穿用住全不亏,只不能离开别院。

黎朝破灭之后,群雄割据,南怀景家独大。没用几年景家就拿下各方,立下国号。哑女…救过景氏七雄中的三位,那三位都情陷于她,另有两雄爱慕她清醇良善,真是可笑至极。

有五雄环绕,哑女却对程隐一见钟情。程隐早预见大祸,几次欲杀她。只五雄哪肯?圣祖在查到哑女身份后,亦想以她为饵,引黎氏残余势力上钩。

黎隐!好名字,合了她的身份、遭遇。

永宁公主?楚陌想起一事,老和尚杀鸡前,都会给鸡取一名,永宁。黎永宁和景程隐该是有深仇大恨。设想一下,进奎文是黎永宁的儿子,盯上吉安,无非是因吉安是他妻子。

他与老和尚的关系,过去少有人知。进奎文之前不知他是景程隐的弟子,那盯上吉安,肯定不是为母寻仇。此人又与独眼老怪相像,那独眼老怪是他爹还是舅父?

能掐会算…十有七八与方圆老和尚一样,深谙观星象。手指轻弹着椅把,楚陌弯唇,他的“死穴”暴露了。不过没事,较之没有死穴的活着,他更喜现在的日子。

虽然小虎子很闹,但也是安安拼了命给他生的。

“陌啊,你能不能别一个人在那想,也说出来予我听听。”景易目前最无奈的是,查进奎文什么也查不出来。即便知道其与独眼老怪像,但独眼老怪是谁?

不知道啊。

楚陌轻眨眼:“你先说说你查到了什么?”

“进奎文可能有养死士”

两人在小书房里谈了足一个时辰才出来,景易看了小虎子后便离开了。

西桦街角,被拦下的辛语,面目平静地看着两步外的老货,语调冷漠道:“你来找我,又为何事?”

樟雨淡而一笑,丝毫未因所谋不成而落寞:“姑太太和辛语姑娘都是聪明人,樟雨服气。”迎视着那清亮眸子,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,“你活得通透,我也不与弄虚的了。要害姑太太的是谢家二姑娘,也就是我现在的主子。我与你说黄艳儿的事,是想借姑老爷的手,报我灭门之仇。”

楚陌看似什么都不在乎,实则毒辣得很。辛语若真害了姑太太,他必会灭杀所有与姑太太死有关的人。她与黄艳儿也逃不过。

“灭门之仇?”辛语凝眉。

“年幼时我家里穷,爹娘给我送去县里富户府上,陪富户家小姐练琴。”樟雨抬起右手,揉了揉拇指:“这手就是那时落下的病。十三岁时,宫里选宫女。落到富户家小姐头上。富户给了两百两银,让我顶替。两百两银那时可以在闳卫府买五十亩良田,我去了。”

辛语听着,忽觉自己真的是好命。

“十九岁出宫进恭王府服侍,我求了恩典,回了闳卫府一趟。那时我妹妹黄艳丽九岁,模样随了我,只下巴根没有黑痣。离家不久,闳卫府大涝,生了瘟疫。等瘟疫过去,我又回了闳卫府,找遍了,只得爹娘兄弟全死,仅妹妹活了下来。”

樟雨老眼里含泪:“我四处打听,花尽积蓄,用了八年才找到妹妹。可一眼瞧见那妹妹,我惊了。那哪里是我家艳丽,她明明就是闳卫府宏文县红叶山上三易庵的小尼。那张脸那双狐狸眼,我见过一次就不会忘。”

“这跟灭门之仇有何关系?”辛语看樟雨不似在说假。

“一开始我也以为小尼只是顶了我妹妹的身份,想罢了。可不久之后,恭王侧妃怀得好好的孩子,莫名小产。我一梳头丫鬟,还不是侧妃的贴身婢女,竟被王妃着人往死里打。打得断了气,扔去了城外乱葬岗。

也是我命大,没死。靠着从死人堆里扒下的东西,勉强养好身子。我想回闳卫府,又没盘缠,就在津州寻了一家教坊做教习。

没几年,我就听说了黄艳儿被扶正的事。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,可老天就是爱捉弄人。在我攒足身家,打算回乡时,在津州…又遇上黄艳儿了。她没有像第一回 见那般躲避我,而是冷冷地看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