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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生他们一场,今天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。你也有子,该能体会。我没别的给他们了。”梅余馨侧首看向竹篮:“这里装着我亲手烙的饼,他们兄弟两最爱吃。”

楚陌收起千里眼:“拿下。”

“他们什么也不知道,是无辜的。”梅余馨看京机卫冲来,哭嚷道:“我来了,你尽管冲我,我求你放了他们。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…”被摁在地,吃了一口沙尘。

“无辜?”楚陌背手看了一眼刺目的高阳:“原来你还知道无辜?那费玉寜、祁澍无辜吗,三十年前闳卫府丧在瘟疫下的百姓无辜吗?你有算过被你害死的人里…有多少无辜吗?”

停留的百姓,交头接耳,皆惊于楚陌的话。他是在意指,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是人祸?

梅余馨挣扎:“放开。”

“将她吊在费远光、费远阳兄弟中间。”楚陌走向楼梯:“这也算是母子团聚了。”

“楚陌,我将我知道的全告诉你,你放了我的孩子。”梅余馨嘶吼。

楚陌笑之:“我不信你的话。”

公主算计错了,梅余馨手脚被绑缚,她们从未看清过楚陌。

楚陌下了城楼,就拿了地舆图,叫来了魏兹力。梅余馨扮村妇,这算是给了他一个提醒。又是从西来,那方村落不少。

京机卫出动,不搜查只张贴告示,到处宣扬梁启绢同伙尚逍遥在外,要百姓警惕。见到眼生的人,一定要远离,报官府。

阴暗的诏狱,七号牢房中的进奎文一身脏污,苟延残喘着,双目中无一丝神光。他在等着今天的酷刑,可直至天黑都没人来提他,心里慌吗?不慌,甚至在期盼,期盼着铡刀快点落下。

夜半,魏兹力来了:“进大人,咱们换个地待。”

进奎文勉力扯起唇角,笑笑答道:“好。”

次日安崇门城楼上,又多了一个人。百姓见惯不怪了,只想着这些人能熬到什么时候?京机卫也够损的,三餐不落地喂,屎尿全不管。反正挂在城楼边,非正中,秽物也落不到人身上,每日一冲刷就行。

背着背篓卖菜买菜的老妇人,每日出入安崇门,面上无一点异样。没人在意她,她也不在意旁人,只看着路。

八月最后一日,楚陌黑沉着脸去早朝。起早出来遛马的杨宁非,见楚小叔右颊上一道血痕拉至下巴,气愤地撇过头,就当没看见他。

活该被楚小婶抓,换他,他也不跟楚小叔过日子。原一家多和美,现在就多糟心。可怜巴巴小虎子,摊上这么个没良心的爹。

府里,吉安在楚陌走后,抱着可怜巴巴的小虎子到床上,吩咐辛语:“去拿把小剪过来。”给儿子擦了擦眼泪,“哭什么哭,你爹就替你试试温热,你就一把刀过去,将他脸抓破。他给你两屁兜算客气的。换做我,我就扣你两天鱼汤。”

才收起点的小虎子,似听出了他娘的责怪,瘪嘴又大哭了起来。越哭越伤心,嘴张大嚎。

小嘴一张大,正好方便吉安看他牙板。一颗小乳牙冒头了。

楚陌破相,百官看,无人多嘴问。皇上是连三咽,他楚小奶奶认真起来,还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这大戏唱得,叫他都想搬凳子坐楚府门口看。

“张爱卿,与漠辽夏疆使臣,谈得如何了?”

张仲出列:“启禀皇上,漠辽夏疆的使臣已上书他们的首领,现只等四国王城来信。”

“好,辛苦你们了。”

“能为皇上为大景效力,是臣等大福。”

一日两日过去,九月见凉。安崇门城楼上五人,先是黎应岷断气,再是进奎文。梅余馨竟撑到了最后一个死。不过即便他们死了,尸身也没被放下,仍旧挂在那风吹雨淋日晒。

陕东迟陵县枣余村,谭灵芷一早备好早膳,端去正屋:“爷奶,今天吃鱼片粥,我又摊了饼子。听相公说,您二老都喜酸菜肉馅的,我也不晓得这味调得合不合你们口?”

吉孟氏喜欢灵芷这孙媳妇:“你做什么都好吃。快放下,歇会儿。”

“有奶这话,我心就安了。”

“你娘怎么样,起身没?实在不行,就去镇上请个大夫来瞧瞧,别由着她。”

“母亲起身了,您和爷别忧心。”谭灵芷一肚数,知道黄氏病在哪?她不是怀鬼胎,而是胎没落干净。不给请大夫,是怕事败露。由着她吧,再有半月,他们就要启程去南延了。

到了晋华县,吉伯父总会管。

吉孟氏也懒得说黄氏。欣欣端了糖包送来,见新嫂子也在,立马唤人。

二伯家的欣欣最近跟着学灶上活了,谭灵芷看着一盘糖包,笑问:“哪个是你包的,嫂子尝尝。”

“歪嘴的这个。”欣欣拿了,双手递上,期待地看着。

“嗯,这皮被你揉的劲道又薄,好吃。”

吉家早饭才吃好,一辆牛车停在了门口:“吉老太爷,您家来亲戚了。”话音未落,一布衣少年就跳下了牛车,掏了钱袋出来要给车钱:“有劳老伯了。”

“别拿别拿,我就是带你一程。”老伯赶了牛车就跑。

少年追上两步:“老伯等等…”

“谦哥儿,你怎么来了?”谭灵芷走出,看是弟弟,眉头蹙起,急急上去:“怎这个时候到?你昨晚就在迟陵县了?”上下打量。

与谭灵芷像了七分的谭中谦,虽举止得体,但也才十一岁。他一夜没睡,眼下浮青,见到姐姐,眸里生泪,朝着迎出的吉家二老拱礼道:“中谦打扰了。”

吉忠明有些可怜这娃子,亲娘走的时候,他才两岁。这些年灵芷是又当姐又做娘,姐弟感情甚笃。

“说什么话?快进来,早膳可用过?”

“用过了。小子想与姐姐单独说两句话。”谭中谦不等回应,就拉了他姐往偏僻处。

谭灵芷斥道:“你做什么,一点规矩都没有。”

“姐姐,我寻你有急事。”谭中谦也不想,但他怕晚了,要出大事,走到偏僻无人处,立马压声道:“姐,拢北杰阳知县詹云和被人追杀,他前儿夜半逃到齐州府,祖父和爹将他藏在你的芬冉苑。”

“什么?”谭灵芷惊愕。

谭中谦紧抓他姐的手腕:“我夜里睡不着,就偷偷潜去你院子,想瞧瞧。可谁料竟遇着这事?听詹云和说,他之所以被追杀是因查了骆斌云失踪事,要杀他的是宣文侯爷。詹云和跑到齐州找祖父,是觉你和信旻哥成亲了,宣文侯爷的人不会为难谭家。”

谭灵芷吞咽了下:“祖父既知道詹云和查宣文侯爷,为何还助他?”

“不知道,但听他们说话,我直觉祖父父亲也在查宣文侯爷。”谭中谦看着他姐:“我拿了爹一千两银子,偷跑出来,半夜到的迟陵县。姐,詹云和说他要去京城告御状。”

告御状?谭灵芷双目一敛:“你等等我,让我好好想想。”现在外头都在传小姑父功高盖主,行事又张狂,皇上怒不敢言等等…祖父是张仲放到齐州府的。张仲嫡孙被关在大狱,难道其想帮皇帝扳倒小姑父立功救孙?

谭志敏呢?他就没顾念过她这个亲孙女?

顾念什么?他们祖孙之间本来就横着大仇。况且骆斌云失踪案已成谜案,多少人都在观望。他一个刑官若是破得,声名必远扬,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功更上一层楼。

另,宣文侯爷与吉家三房的情谊,本来也没多深厚。这回她和信旻成亲,侯府明面上就只来了个管事。小姑还正和小姑父闹不和。谭志敏妄想靠她这个孙女沾上光,难!

结合种种,那还是踩着宣文侯爷上位,利好。

“你别回齐州府了,等过些日子,随我一道南下。”

“好。”谭中谦抿嘴,眼里有欣喜,他从来就只有姐姐。

谭灵芷抬手抹脸,有些事总猝不及防。她原是想等到了南延看过家翁处理黄氏后,再想如何了结州府的事。现在是不行了,她得重做打算。

听爷说谦哥儿来了,信旻立马出了书房。没见着人,便往院外。才走到院门,就见人回来了。

谭灵芷屏住气,看信旻:“我有事要与你说。”

吉家二老因着吉俞中举,这趟没跟着周明一道回京。不过周明带回了一封信,谭灵芷的。吉安有些惊诧,谭灵芷给她写信?看过之后,面色沉沉。

信中,谭灵芷讲述了她母亲的死。也是可怜,其母因意外发现谭志敏暴行之事,从此被挟制着给犯人行酷刑。犯人有男有女,谭志敏只要是动私刑,就会令谭灵芷母亲下手。

谭灵芷母亲内心受尽折磨,日渐消沉,最后竟吃什么吐什么。进不得水米,能撑多久?

母亲死后,谭灵芷霸着幼弟,带他至七岁,又通过罕州舅家,将满七岁的幼弟送去了罕州的寄宿书院。就这样,一年中她弟弟只在家不到三月,算是隔断了谭中谦与家中长辈往来。

这回她想带她弟弟离开。写信到京,除了告詹云和之密,还求一事。吉安将信送进小书房,给楚陌:“你看看吧。”

楚陌阅过,对詹云和之行丝毫不意外:“济崇知州马骞刚升任阳安知府,我手书一封,让周明送去给信旻媳妇。她要告祖父、伯父、父亲滥用酷刑,逼供成瘾,找马骞就行了。将事情交代清楚,也不用她出面,马骞会处理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