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暑假之后,林语周末继续来清洗和整理新的碎瓷片。

这次她的眉眼明显自信了许多,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,化了淡妆,整个人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。

凭借着这两个月兼职和暑假实习赚的钱,她成功给自己换了新手机和新电脑,还有之前在橱柜里看到的连衣裙,也咬牙买了下来。

林语本来长得就不差,身量高挑,瓜子脸、细长眉,一双杏眸又大又圆,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百合。

只是以前的她特别不自信,举止带着一股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,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,也没有心思打扮自己,隐在人群中一眼都看不到。

可是现在不一样了,她不仅有了令人羡慕的收入,还由于工作出色,获得了云舟和实习领导的赞扬和鼓励,从此心里便有了底气。

在她刚换新手机的时候,舍友们各种冷嘲热讽。

“哟,换新手机了。”

“这个牌子不怎么样,耗电很快,最多能用两年,不如XX。”

“又出去打工?累不累啊。”

然而看到她没过多久又换了新电脑的时候,几人看她的眼神便带上了嫉妒和酸味。

林语隐隐听到她们讨论,“她哪里来这么多钱啊?”

“换了手机又换电脑,打工这么赚钱?!”

“我爸妈一个月才给我1600块生活费,多要一点都不给,现在物价这么高,哪里够啊。”

……

林语不由得笑了笑。

此时再看往常让她无比羡慕的舍友们,突然感觉也不过如此。

在她们还在跟父母要钱的时候,她已经能够独自承担各种花费了。

实习公司对自己非常满意,在六个实习生中只留下了她一个,等到明年毕业会直接上岗。

林语非常感谢云舟这位老板兼小学弟,是他给自己带来了自信。

若不是这个兼职帮她开阔了眼界并带来了信心,她也不会拿到这个工作机会。

想到这里,林语工作得更卖力了。

她没有什么特长,只能靠努力工作来回报对方。

云舟每周六上午跟着陆深学习瓷器纹饰及色彩的搭配,下午在烧制的素胎上尝试着作色,周日则修复新寄来的碎瓷片,如此周而复始。

随着熟练度的提高,他调配粘合剂、粘接碎瓷片的速度都快了很多。

以往调配黏合剂至少要配制一个上午,比例需要来回斟酌,增增减减,才能调配出对应的黏合剂。

而现在,倘若釉色不复杂,只要半个小时就能调配出来。

他再也不用翻阅以前记录下来的材料比例和注意事项,所有配比全部牢牢印在了他的脑海中,不需要回想就能翻找出来,每个步骤游刃有余。

对于色彩的敏感度,更是达到让陆深都佩服的程度。

在自然光下调配的釉料看几眼就能发现是浓了还是淡了,并且迅速调整青花的色泽和配比,往往三五次之内就能调制出相应的釉色。

当然这些色彩仅限于青花和单色釉,但这种能力除了日复一日的经验之外,还有天分,是很多人想学也学不来的。

又有天赋,又勤奋,还懂得运用各种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,他几乎可以肯定,少年今后一定会成为华国知名的瓷器修复大师!

有句话说得好,找对方法比努力更重要。

无论是满屋子的碎瓷片还是邀请自己这个老师来教授,都足以说明少年的机敏和毅力。

哪怕是一块朽木,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靠数量来堆起来,比题海战术更有效率。

更何况,少年和朽木没有任何关系,他是一块璞玉,只要雕琢好了,必将绽放出夺目的光彩,堪称无价之宝。

时光荏苒,又是大半年过去。

云舟在素胎上练习好了之后,开始着手修复第一件粉彩瓷器。

粉彩绘画时用玻璃白打底,色彩柔和、丰富,运用‘渲染技法’使得色彩有明显的过渡,因此也被叫做‘软彩’。

而五彩以平涂为主,色泽比较硬朗,不进行渲染,没有浓淡之分,被称为‘硬彩’。①

从色彩的复杂程度来看,粉彩的修复难度更大。

他手里拿的是在一只清乾隆的‘粉彩梅花纹碗’,以粉彩装饰,绘制两只怒放的梅花,枝干以浅灰色彩料绘制,粗壮遒劲,枝头上的梅花白里透红,色泽柔和,美不胜收。

拼凑而成的八片碎瓷片已经完整的粘接并打了底子,顶部缺了口沿的部分也用打样膏制作的模具固定好,并补配了缺口部分,只剩下作色。

这件瓷器虽然是粉彩,但相对容易一些,作色的部分只有外壁上一截枝条和一朵盛开的梅花。

如果是上次的那只‘粉彩过枝福寿双全八桃五蝠盘’就太难了,运用了‘过枝’技法,内外都要修复,并且保证色泽、延伸的角度完全一致,凭他现在的能力肯定做不到。

这次的修复需要调配四种釉料,白色、浅棕色、深红、粉红,在喷色的时候还要注意过渡,实在不容易。

在冯大师的指导下,云舟牢牢记住了各种釉色配比,用调配好的釉彩在素胎上先尝试了一下。

同时请陆深讲解了运笔技巧与色彩的渲染搭配,练习了数次之后才开始上釉。

可即使如此,他也花了整整两天才作色完毕,中途差点因为紧张而失误,幸好很快圆了回来,却留下了一点瑕疵。

这件瓷器修复得并不算完美。

云舟知道自己还需要练习,台上一分钟、台下十年功同样适用于瓷器修复。

冯大师过来看过几次,无比震惊于自己这个徒弟的学习进度。

修复好的青花瓷和单色釉瓷器在多宝阁排了整整两排,至少有四五十件,甚至还有如将军罐这样的大器型!

作为瓷器修复大师,他知道这种大器型不好修复,难度是小器型的数倍。

但凡有任何一片碎瓷片处理得不好便会前功尽弃,只能从头再来。

冯大师学习瓷器修复的过程十分漫长,前几年只能学着辨认碎瓷片、了解各类瓷器的特性,跟在师傅后面打打下手,清洗、整理一些残器。

想单独修复瓷器,门儿都没有。

再后来,才开始拼对、粘连最简单的小器型单色釉瓷器,先拿一些烧坏了的练手,熟悉了才慢慢开始修复真正的瓷器,大器型都是要放在后面的。

老师傅可舍不得把大器型的瓷器交给学徒去修复,修坏了怎么办,这可是精细的手艺活,不能砸了招牌。

看到这件修复完成的清康熙缠枝莲纹青花将军罐,冯大师眼中带了几分讶异,对于云舟修复瓷器的速度打从心底感到震惊。

小徒弟才跟着他学习了一年多,却顶得上旁人五六年的功夫!

“冯大师,您看看我修复的瓷器还有什么问题?”云舟双眸晶亮地期待着华国第一修复大师的指导。

“小舟,这些都是?”冯大师飞快扫了一眼,仅凭肉眼是看不出一丁点问题的。

“从这里、到这里,都是。”

云舟莹白的指尖划过长长一排瓷器,“这一排是补配过的。”

冯大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,补配和作色可不是这么容易的,他要仔细检查一下。

他拿出那只修复好的青花将军罐用手电筒照着一点点的瞧,翻来覆去的看。

只见釉面光洁如玉,触手平滑细腻,青花发色艳丽,无论是外壁还是内里都见不到任何瑕疵,根本想象不出这是一件修复的瓷器。

即使没有自己在旁指导,少年也做到了无痕修复!

“好,很好!”

冯大师表情十分欣慰,他的无痕修复技艺终于后继有人了。

照这样下去,不出三年,小徒弟必能独当一面,成为华国知名的瓷器修复大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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