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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承函并不是那种锋芒毕现,攻击性极强的长相,他生了双睡凤眼,因为瞳仁颜色淡,总显得疏离冷漠,身上的不可高攀感会在睫毛轻扫覆落时达到巅峰。

特别是此时此刻,他眉心处蜿蜒的神印并未完全消散。

往跟前一站,那种居高临下,渺然一切的空灵之意展露得淋漓尽致。

好像不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“人”。

楚明姣的视线在他眉心处浓墨重彩描绘的几道神印上凝了凝——神灵其实不该有情、欲,为此,神主宫那几位老祭司数次捶胸顿足,痛心疾首,觉得楚明姣当年不该趁着神灵年幼,懵懂生涩时,在江承函身上种下这么一颗本不该存在于他心中的种子。

从前每次听到这样的言论,楚明姣总撇撇嘴,全当没听到。

“过段时间。”楚明姣没什么表情地开口:“我在楚家还有事,事办完了再去。”

去,不是回。

那不是被楚明姣真正认可的地方。

“都下去。”

楚明姣有事单独问江承函,吩咐完那些神使,她看向默默盯着她,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气人话语的楚滕荣,动了动唇:“父亲,我和他单独聊聊。”

两口子的事,总得要解决,现在愿意敞开说是好事。

楚滕荣反手拎着探头探脑看热闹正起劲的楚小五,又给脸色一直不太好的楚听晚使了个眼色,几人前后脚离开了屋里。

宋谓如蒙大赦,控制着步调与呼吸,跟在那几人身后出去。

鬼知道,就这么一会功夫,他手心都汗湿了。

但没办法,想要跟着楚明姣做事,长久地,不被怀疑地活下去,他必须得在江承函眼前过一遭,混过去。

院外,楚小五揉了揉耳朵,看着一向威严端重的楚滕荣忧心忡忡地守在院子里,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。不由看看里面,又看看外面,最后压低声音问:“父亲,我们还等啊?”

楚小五年龄不大,是家里老幺,继承家族担子的重任绝大部分不在他身上,加上年龄小,楚家上上下下都对他格外纵容,说话是出了名的没脑子。

“不看着,我不放心。”楚滕荣在心底叹了口气。

“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楚言牧吊儿郎当地靠着篱笆墙,嘴里小声嘀咕:“我还以为他们吵得有多厉害呢,楚明姣十三年不回潮澜河,闹得这满城风雨的,现在见了面,这不也挺好?”

话说完,他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答,自顾自地抛出一个个问题,全是围绕江承函的:“诶父亲,我听人说,神主生来至清至冷,心都是雪做的,那能有七情六欲,能知道什么是喜欢吗?”

楚滕荣对儿子没对女儿有耐心,瞥了他两眼,嫌他话多,站到另一边去了。

楚言牧习以为常,他面朝楚听晚,自觉换了个询问对象:“四姐姐,你说呢。”

他有什么抓心挠肝真想知道的事情时,嘴比什么都甜。

楚听晚眼都没抬:“我说,你最好少说点话。”

“我好奇。你们都知道当年的事,就我不知道,现在有关神主的事,查都查不到。”说完,楚言牧想起方才里面那情形,挠了挠头,迟疑道:“面对我们不沾尘埃,仙气飘飘,但方才也被气得够呛,应该是有喜怒哀乐的吧。”

其实是有的。

外人不知道当年的情形,楚听晚这些同龄人知道。

从出生起就被捧在掌心,去到哪儿都被簇拥起来的楚明姣,就连情窦初开时的故事都是绚烂而瑰丽的。

她学剑,总是跑到雪山之巅感悟剑意,伙伴们常常成群结队地去找她,偶尔有几次,会在半人高的雪地里遇见少年神灵,他捧着书卷看过来,睫毛上都覆上一层雪,像是一种被惊醒的美丽生物。

往往那个时候,他们都会原地一惊,而后推推搡搡地上前见礼。

少年神灵会淡淡地朝他们颔首,而后在漫天霜色中散去身影。

这样的存在,动起情来,原来与普通人无异。

他也会去等人。

也会想着成婚,结契,早早的定下终身伴侣。

见楚听晚没有回答,楚言牧又百思不得其解地加了句:“那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?这不要什么有什么了吗?”

楚听晚被他闹得耳朵疼,话也没多一句地往楚滕荣身边去了,嫌弃之意溢于言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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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什么有什么”的楚明姣正在思考怎么从江承函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。

人一走,好像将这屋子里的活力也跟着抽走了,江承函仍旧坐着,眼尾微掀,渐渐的,属于神灵的那部分影子淡下来,他双手安然垂于身侧,指尖削瘦,比起方才的话音,现在更有种独特的质感:“想说什么,你说。”

楚明姣定了定神,也不跟他多说别的,她甚至都没再去看他。

那场锥心刺骨的疼痛过后,就连他也成了一道丑陋伤疤。

能不碰便不碰。

“我在找界壁。”楚明姣酝酿了一会,想了好几种开口方式,临出口时都被否定了。她和江承函实在没有寒暄的必要,也自觉无法全身而退地从他嘴里诈出什么有用的东西,干脆摊牌直讲:“小的几条不提,大的几条呢,全在潮澜河里?”

江承函表现得十分安静,宽边衣袖上低调的银丝纹理垂在膝边,有人涉及窥探山海界的绝密之事也不曾让他动怒。

他就坐在那,以一种全然无防备的温和姿态,一字一句仔细听她的诉求。

甚至连句“你为什么找界壁”都没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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