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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地起高楼,对两位化月境修为的人来说,不是件难事。

但问题是,这东西很耗费灵力,这些劫后余生的孩子们迎来光明了,但他们还没有,说不准是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后,就要和深潭决一死战。

这种关头,谁敢耗空自己的灵力啊。

所以这楼起到一半,约莫两三层的样子,楚明姣和宋玢面面相觑,不约而同停下了自己的动作。

楚明姣沿着楼走了一圈:“楼起七层应该是够了,需要我们安置的,暂时都是些孩子。”

修为稍微能看的,都留在了山海界,剩下一些灵农,傀儡和符篆术士,个个都和人精似的。好不容易逃出生天,他们才不会聚在这里等死,这万一里面的神灵突然反悔,手一挥,来这里一捉捉一窝。

他们找谁哭去。

想想都蠢得慌。

宋玢说:“你哥哥都安排好了,先尽可能地放孩子们过来,等过一段时间,会适当放些细心的,会照顾孩子的大人来。我们只需要将这楼建起来,让他们住进去就行。也没几天了。”

“你让一让。”楚明姣伸手拍了下他的肩,示意他往后靠。

宋玢还没来得及发问,就见她并起两根手指,草草贴在额心上。

绚烂的金色圣蝶印记在她光洁白皙的肌肤上显现,颜色鲜艳,似乎要振翅而飞。

下一刻,只见瀚海般的神力环绕着那个建到一半的殿宇转起来,殿宇在转瞬间以一种节节拔高的姿态“生长”,远远看过去,像一棵得了雨水滋润,快速破土而出的巨大“春笋”。

宋玢看得眼都直了,在原地啧啧称叹。

做完这些,第一批随着孩子们一起通过界壁的大人也到了。他们很听楚明姣与宋玢的话,当即分工成两波人,一波带孩子们进殿里休息,看管着他们,不让他们惹事;一波则在界壁外等着,将新到的孩子哄进去,处理突发情况。

安排好一切,楚明姣和宋玢凑在一起研究凡界地图。

他们要离开这,去一趟四十八仙门。

可他们连自己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,更别提找四十八仙门了。正在一筹莫展之际,楚明姣腰间的玉简亮了起来,她心里当即咯噔一下,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,等拿起玉简,才想起来,她现在在凡界,山海界的人没法用玉简找到她。

一看玉简上显示的,是周沅。

那个在姜家祖脉和他们短暂组过队的天极门掌门弟子。

楚明姣眼神变幻,在玉简上点了一下。

“殿下,我是周沅。”那边声音听起来有些局促,干巴巴的不自然,等楚明姣嗯了一声后,才慢慢谈吐自若了:“……我与师兄,还有白凛才听说山海界今日大开界壁了,料想大战不远,殿下若还想争取让四十八仙门一同参战,可以先与我们汇合。”

“我们已经将排名前十中的几家掌门说服得差不多了,但需要殿下最后来给他们定定心。”

楚明姣与宋玢对视,半晌,紧着嗓音问:“在哪里汇合?”

周沅忙不迭报了个地名:“我们在药城,这里山多路杂……”想到楚明姣他们不识凡界的路,那边顿了顿,颇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:“殿下还记不记得,之前姜家祖脉告别,我曾赠予殿下一根竹枝,殿下现在将竹枝拿出来,将它激活,看看竹枝上指着的方向。”

楚明姣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中指。

幸好,她将所有灵戒都带上了。

找了一会,她从灵戒中捏出一根干瘪的竹枝,发现这竹枝不论如何摆弄,最后都只会指向一个方向,周沅那边及时道:“这竹枝是用来寻路的,殿下跟着它指的方向,能找到我。”

天极门,别的大能耐没有,在地脉上的本事就属他们最精。

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:“我看看,殿下也在药城——我们相隔不过数百里。”

楚明姣问:“那几家宗门掌门人呢?我现在过去,多久能见到他们?”

“我让师兄现在传信,请他们来楼里一叙。但宗门之间路途遥远,即便是踏碎虚空,想要齐聚一堂,最快也要五个时辰。殿下出发到我们这,只需要两个时辰。”

时间很充裕。

但楚明姣还是决定立刻动身,提前和周沅了解下情况,也总比在这干守着带孩子有意义些。

周沅想了想,不放心,到底女孩子心细,将他们可能会遇到的一些情况都提前说明了:“药城多峡谷山涧,峡谷外围又多有湖泊,湖里常常长着一些难缠的东西。如果界壁开在附近,出入就要当心一些。”

“但也不必太当回事,只需要注意一点——穿行湖面时,尽量不用灵力,用小竹筏子淌过去,就不会发生什么事。如果不慎掉入水里,也不要慌张,还是不用灵力,自己爬上来即可。”

“女子还是尽量不要下水,药城的湖里长着一种球刺,会粘在头发上。”

楚明姣听完,道:“知道了,我马上过去。”

顿了下,她又说:“多谢。”

周沅支吾了半天,很不好意思,觉得愧对这声谢,呐呐地应:“不,不用谢,这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
等玉简上的灵光散下去,楚明姣又回了趟空中楼阁,将周沅方才说的话和大人们说了一遍,叫他们跟后来者也说一说,后面想了想,他们大概也分身乏术。

宋玢干脆从灵戒里扯出一段绸带,用灵力为笔,调出七彩的颜色,将这两句话写在绸带上,挂在湖边最显眼的一棵树下。

做完这些,两人又就地取材,做了只竹筏子,推进湖水里。

如果不是两人现在匆匆忙忙,一身狼狈,这竹筏一荡,杆子一撑,再侧头瞥瞥边上澄澈得没有分毫杂质的湖面,还真有种泛舟江上的悠然懒散意味。

“你还没说呢,凑什么热闹来了?”楚明姣问瘫在一边,浑身没个形状的宋玢。

“这不是担心你嘛。”宋玢眼皮掀开一条缝,稍微坐直,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,兴师问罪:“不是我说,楚明姣你也藏得太好了点吧,剑心破碎这么大的事,你怎么能忍住不说的?今天要不是苏韫玉要拉着我闯禁区,只怕你死在里面了,我都还蒙在鼓里。”

楚明姣眨了眨眼睛:“事发突然嘛,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,我哪有机会说。”

宋玢深深看了她两眼。

“嘴硬吧你,你要是真想说,还愁找不到时间开口?”

“那我不想说。”她朝宋玢笑,一笑起来,眉眼间什么愁恼都飞了:“你能替我暂时保密吗?”

她比出一个手势:“就这几天。”

宋玢被她这模样坑多了,脑袋里当即警铃大作,下意识就拒绝:“你少来,我不是苏韫玉,更不是江……那个谁,我不吃这套,你这事最后要是让你哥哥知道了,我非得被他活活打死——宋茜榆都保不住我。”

“就算现在说了,也没有解决办法。”楚明姣很残忍地剥糖纸一样将事实剥开:“重修来不及,到时候看着你们上去拼命,我在旁边拍拍手为你们加油呐喊?”

她不会的。

她一定会一起,死都会。

宋玢长长地,重重地叹了一口气:“我上一世,都是造了什么孽。”

在他们说话时,天青画突然舒展身躯,啪嗒一下从宋玢袖子里掉出来。

小小的画轴像喝醉酒一样漂浮在半空中,左右摇晃,最后换了个方向,对准了湖面。

楚明姣分辨了下,想象它如果有人的五官,现在应该是用鼻子嗅来嗅去的状态。

“你干什么呢?”宋玢也愣了,他不客气地捉回天青画,说:“你要是掉下去,这里可没有人会下去救你。”

天青画连和他拌嘴都顾不上了,画轴展开,几行字几乎要怼到他眼前:

【好香。】

【湖底的东西好香。】

“湖底有什么?”宋玢狐疑地看了看湖面,水太清澈,一眼能看到很深的地方,但除了摇曳的水草和小鱼,其余什么也没看见。他记着周沅的话,没敢用灵力。

楚明姣看向天青画,也好奇答案。

天青画好为人师,特别是在神主的道侣面前。

它抖了抖身子,又清了清嗓子,第一次在人前开口说话,是那种傀儡人一样的音色,略显生硬:“是荒芜果。如果不出意料,有人在这湖底给神主建了一座祠堂,然后拿荒芜果当祭果供奉他。”

说到这,它恨不得吸一吸口水。

楚明姣转了转手上的灵戒,乌黑的睫毛垂下来:“荒芜果……有什么用吗?”

天青画大声说:“当然有!”

“不过对你们来说,只是散发异香的果子,没什么特别。荒芜果只生长在信仰之力浓郁的地方,通常是大的祠堂边,成熟的果子形状奇特,留有奇香,对我们神物有安抚神识,增添神力的绝妙用途。”

“但有些暴殄天物的凡人,会拿这种千年一结的果实去做香料!”

说到后面,它大声谴责起来,一副想想那场景,就无法呼吸的样子。

楚明姣指甲弯进掌心中,掐出几个小月亮牙,深深沉默下去。

天青画咦了一声,接着说:“神物的事,少有人族知道,荒芜果稀少罕见,除了神主,很少有人知道它们长在什么地方,什么时候成熟,所以通常都落在神主自己手里。凡界居然有人会赶在神诞月之前摆荒芜果当贡品,这个人对我们神族的事,了解得很清楚嘛。”

楚明姣被“神诞月”三个字引得睫毛颤了颤,声音微低:“荒芜果和神诞月又有什么关系?”

“荒芜果能缓解神诞期的痛苦。”天青画吸了吸鼻子,深深陶醉在那股异香中:“你是神主的道侣,他没和你说过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