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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拍了拍身边的地面,示意坐近些。

池萦之疑惑地抬手擦着自己的脸,挨坐到了他身边。

坐的近得很,司云靖直接捏住下巴,把一张眉眼精致的脸孔抬起来,用袖口随意地在她脸上擦了几下,擦去少许的灰尘,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。

池萦之:???

她捂着自己被厚重金绣滚边摩擦得发红的脸颊。

虽然觉得莫名其妙,但对方语气动作突然显出的亲近的意味,她察觉出来了。

明明只是个简单的揉了揉头发的动作,不知怎么的,难受的心情突然好转了许多。

她没忍住,抿着嘴笑了笑,漂亮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。

对面微微一闪神,停下了撸猫似的撸头的动作,手移走了。“好了。”

“这就好了?”池萦之低声咕哝着,“好歹拿个干净帕子擦一擦。袖子不见得比我的脸干净呢……”自己去行囊里找了块干净帕子过来,一边擦着脸一边重新坐下来。

司云靖斜睨了她一眼,没说话。

没心没肺的小混蛋,才过了几天就忘了之前的教训,又挨着他肩膀坐下了。

女子之身伪作男子,身份,姓名,来历,说不定都是假的。……但谢礼承诺是真的。

……对自己的亲近和不防备,也是真的。

在守心斋里抄书抄到手软的事,被扣在京里讨要三十万两银子的事,一个人被丢在河边大营的事……被自己坑了这么多次,这么快就不计较了?

——她就这么喜欢自己?

他翻了翻油纸包上并排放着的红薯,捡了个模样最齐整的,给她递了过去。

“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。”

池萦之立刻正襟危坐,双手接过了红薯,屏息静气等着。

司云靖咬了口手里的红薯,悠然道,

“河边夜空之下,野外闲谈之时,你曾说过,一眼万年便是万年,情一往而深。我原本以为过了那夜,再怎样的万年深情,都也抵不过人世间的三十万两银子。没想到……你依旧说,喜欢孤,喜欢的不得了。“

他的声音顿了顿,”——你那一眼万年,现在还算数么?”

池萦之低下了头,咬了口红薯,小声道,“算数的。”

司云靖的唇角细微地勾起,满意而舒心地笑了。

细微的笑意倏然而至,又迅速隐去,他凉凉地追问了一句,“喜欢孤,喜欢得不得了——还硬着?”

池萦之嘴里的红薯噗的一声喷了一地。

她慌忙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,勉强维持着声音镇定,“也不能……时时刻刻都硬着。”

司云靖低低嗤笑了一声,总算没有再追问下去。

手里的红薯吃完了,他把剩下的红薯里挨个翻了翻,把个头最大的那个红薯捡起来,看了眼池萦之咬出来的小口牙印,什么也没说,接着咬了一口。

池萦之:“……”哎哎哎?她吃过的??

得了,看来洁癖和身份没关系。这位在吃食上是真不讲究……

太子爷都不嫌弃她的口水了,她自然不敢反过来嫌弃他,就当没看见呗。

两人并排坐在篝火前,一人手里一个,安静地啃着红薯。

“你睡回笼觉之前,我曾对你说的一番话,还记得么。”

太子爷语气里的缓和,池萦之自然能听出来。

“只是睡了一觉而已,当然记得的。“

“哦。”司云靖淡淡说,“重复一遍给我听。”

“殿下说,臣身处京城之中,殿下的羽翼之下,臣这样的,一个两个,殿下护得住。”

“还有呢。”

“还有?”池萦之怔住了,想了半天,不确定地说,“事分轻重缓急?”

司云靖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,“错了。”

池萦之:“……”

她捂着敲红的脑门,“给个提示呗。刚才说了那么多句,谁知道哪句是殿下要听的……”

司云靖抬手又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下,把曾经说过的原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:

“——下次再遇到难处,说出来,告诉我。”

“原来是这句啊。”池萦之恍然,“臣知道了。”

“不只是要知道,还要记住。”司云靖站起身来,最后说了句,“记住这句话。记在心里头。你的难处,我等你说出来。”

山洞外的雨声渐渐小了,司云靖起身走到山洞边缘,打量着空中渐渐转为细雨丝的春雨。

“雨快停了。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,不必在山上耽搁了,随着队伍一起下山吧。”

池萦之顾忌着还没结束的月事期,摇头,“我、我大腿削掉了一块皮肉,碰一下就痛得很,不能上马。那个,就在此处再凑合一两天吧。殿下先下山去,叫黄哥他们几个陪我就行了。”

“黄探哨只怕不能陪你了。刚才有军中急事,遣他快马急速回京,现在人早已下山了。你一个人留在山上不安全。”

池萦之惊讶地往洞外看了一眼。

这下子出乎意料,她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,“那我……”

“随我下山。”司云靖简短地替她做了决定,熄灭了洞里的篝火,

“你说你大腿有伤,自己骑不得马?那就像上次那般,与我共骑吧。”

池萦之想了想上次趴在马背上的不怎么愉快的经历,

“多谢殿下好意,还是不必了。上次是平路,都晃得差点吐了。这次山道下山,只怕半路就会吐在乌云踏雪身上——”

“叫乌云踏雪步子稳些。”司云靖如此保证道。

储君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做臣子的除了谢恩,还能说什么呢。

池萦之只能带着满腹疑虑和细微的不安,跟着出了山洞。

两人穿戴了蓑衣,冒着细雨丝走出了十几步,东宫禁卫牵来了乌云踏雪,司云靖翻身上了马背,往下伸出了手。

池萦之攥住干燥温热的手,迟疑地看了眼马鞍,正思考着‘大腿带着伤的上马姿势’应该是怎么个姿势,司云靖却手臂用力,直接把她拉上了马去,坐在马鞍前头,身后靠着温热的胸膛。

池萦之隐约感觉这个姿势不太对,按理来说,大腿内侧受伤的人是不能这么骑马的。

再说,对于两个男子来说,靠在一起的姿势有点太近了……?

她赶紧辞谢,“臣还是横过来趴着吧。这样坐着,嗯……疼。”

“疼?”身后传来了轻飘飘的反问,“真疼?”

“嘶——”池萦之细细地吸了口气。

昨天上山时为了稳妥,她弃了平日里骤雨卷风配备的浅棕色鞍具,选了军营里一套黑色马鞍。

颜色是安全了,但慢行上山了一路,大腿又磨破皮了。

“真疼,马鞍一碰就疼。还是横过来趴着的好。”

“那换个姿势吧。”司云靖听了她细细抽气的声音,这次倒是没有坚持。

池萦之松了口气,自觉地两腿用力,撑起上身,准备换成横趴着的姿势。

身后的手掌伸了过来,果然扶住她侧边的腰,往上提了提。

随即往后一拉。

池萦之:???怎么回事?

换了个姿势,自己现在……坐在了身后那位的大腿上?!

“换个姿势,就这样悬空吧。马鞍磨不着你的伤口。”司云靖平静地说着,随即抖动缰绳,催动乌云踏雪沿着下山道小跑而去。

池萦之:“……”

结实的男子大腿坐在屁股软肉下,温暖的人体体温隔着布料传过来,身后之人说话时靠的极近,温热的鼻息打在立领遮掩不住的一截雪白脖颈后面。

她上一次这么近地坐在男人怀里,还是六七岁的时候老爹抱她。

说起来,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,一个坐在另一个大腿上,说不过去吧。

池萦之陷入了久久的沉思……

是她的错觉吗,自从她一觉睡醒,太子爷的说话行事就不太对劲了。

怎么突然有点……断袖的感觉??

她怀疑地思考着,难道是自己清晨的‘臣硬了’的告白太生猛,太刺激。

原本好好的东宫储君,被她给硬生生……掰弯了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