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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不欢而散,郑家康又把自己关进卧室,连晚饭都不肯吃。

陶爷爷陶奶奶并不知道其中缘由,只是心疼外孙,陶幼心不敢跟他们说实话,一想到郑家康是个病人,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那天说的话太过分。

郑家康不肯踏出房门,陶幼心也十分煎熬。

许嘉时敏锐地察觉到,她的情绪受到郑家康的影响。

“如果那天我没有跟他吵架就好了,他在这里待不了多久,忍忍也就过去了。”

“你说的不对。”许嘉时纠正她的想法,“你的纵容会让他变本加厉,现在只是驱使你,往后可能变成长辈。”

在郑家康的认知里,陶幼心比他小,所以压她一头,可以使唤。等到他逐渐养成恶习,就会无意识地向长辈发难。

而往往,长辈对自家孩子的包容度更高,到那时一切都晚了。

陶幼心恍然大悟:“还是你聪明,我都没想到这些。”

许嘉时倒希望她永远不懂,永远不要接触人心黑暗。

他思索片刻,无法再袖手旁观:“我去跟他谈谈。”

郑家康从里面把门反锁,陶幼心从妈妈那里取得钥匙才打开。屋里环境暗沉,深色窗帘遮挡住玻璃窗,只留出小块缝隙,刚好照亮床头柜上摆放的魔方。

魔方六面都被打乱,每层位置岔开,形成多个棱角。许嘉时拿起魔方,只用短短十秒就将它复原。

“许嘉时。”隐藏在黑暗中的郑家康突然开口。

许嘉时将魔方放回原位,对突如其来的声音没有任何畏惧:“你打算在这房间躲到什么时候?”

郑家康微眯起眼:“关你屁事。”

许嘉时格外平静:“你的事的确与我无关,但陶幼心的事归我管。”

郑家康冷笑嘲讽:“好大的口气,你是她谁啊?”

“邻居?朋友?”许嘉时抛出答案让他选,“你觉得哪个身份合适?”

他游刃有余的表情像在挑衅,郑家康嘴角抽动:“什么时候邻居和朋友都能管别人家事了,我跟心心兄妹情深,用得着你管闲事?”

“兄妹情深?”许嘉时嗤笑一声,像是听见笑话,“稍不合你心意就让大家为你提心吊胆,奴役妹妹以获得虚荣感,这算哪门子情深?”

郑家康被戳到痛脚:“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。”

他以为自己的话会让许嘉时难堪,然而少年眼神澄澈,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。

“年少慕艾,于心无愧。”

“反倒是你,你觉得她单纯好骗,利用她的善良和亲情来满足自己扭曲的自私心,也配当她的哥哥?”这些话,许嘉时早就想说,“但凡你还有点骨气,就不该让真心疼爱你的长辈担心,消磨你跟陶幼心多年的手足情。”

“你们懂什么!”郑家康忽然暴躁,“一个个生活在幸福的家庭,自以为是关怀几句,施点小恩惠就想让人感恩戴德,虚伪。”

许嘉时从他眼里看出急躁和挣扎,“你觉得陶家对你的关心是虚伪?你觉得陶幼心拒绝朋友的邀请,留在家里陪伴你、照顾你是虚伪?”

“你肆无忌惮的躺在这里,不过是仗着他们心疼你。”

郑家康情绪波动,手握成拳。

他没办法反驳,因为许嘉时字字句句都是真的。

“陶幼心说,你们小时候一起爬树,你怕她摔倒会给她垫背。你会摘花迎接她,不惜花掉所有压岁钱给她买礼物……”

“郑家康,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多么爱护那个妹妹,就不要为难她。”

“她很喜欢你这个哥哥。”

陶家人不知道许嘉时进去跟郑家康谈了什么,许嘉时走后,郑家康自己走进了大家的视野。

这是三天以来,他第一次主动踏出房门口。

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对他关怀备至,还有妹妹环绕身侧:“康康哥哥,你饿不饿?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,今天有蜜汁烤鸡腿。”

在众人的注视下,郑家康点头说了“好”字。

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
气氛低沉的陶家一下子恢复活力,张罗着晚上的大餐,陶奶奶还跟付瑶琴商量,说晚上请许家人过来一起吃饭。

没过多久,门铃声响起。

付瑶琴疑惑地说:“我还没喊呐。”

她走过去开门,却见到两位不速之客。

除夕前一天,郑家康的父母突然造访,说是来看儿子,三人去了郑家康住的客房。

他们担忧,却也无法插手,陶幼心实在好奇,偷偷跑去门外,听到姑姑和姑父的争吵声。

姑姑语气坚定:“儿子必须跟我。”

姑父反驳:“我养了儿子这么多年,心血白费了?”

离婚是铁板上钉钉的事,两人迟迟没有办好手续,就是因为郑家康的抚养权没有谈妥。

女人试图用温和的声音呼唤儿子:“康康,我跟你爸爸已经决定离婚,你自己选,以后跟谁一起生活?”

男人也不甘示弱,双手按膝跟儿子搭话:“康康,爸爸对你多好你是知道的,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,以后肯定好好栽培你。”

女人去拉儿子的手:“康康,你从小就是妈妈在照顾,我跟你爸实在过不下去了,咱们娘俩以后相依为命。”

男人一把将她扯开:“你全职在家带儿子,我一个人累死累活在外面打拼,到最后功劳都算你头上?”

他们争执不休,逼着郑家康做选择,完全没注意到郑家康处于情绪崩溃边缘。

这些“为你好”的话,郑家康早已听过无数遍。

爸爸妈妈破裂后假装和谐是因为他,互相折磨也是因为他,好像他们一家人所有人苦难,都源于放不下他。

女人声音尖锐:“儿子是我的命,他必须跟我走。”

男人嗓门粗大:“大不了咱们就打官司,看法官把他判给谁!”

他们一左一右拉扯着他的肩膀,郑家康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,表情.欲裂。

“砰——”

房门突然被推开。

一道熟悉的身影闯进来,像小时候顽皮挨罚时,张开双臂护在他面前:“康康哥哥就住我家,谁也不许带他走。”

郑家康缓缓抬头,那张愤懑不平的脸跟小时候气鼓鼓的模样重合,他忽然就笑了。

突然出现的陶幼心打断了夫妻俩的争执,陶爷爷和陶奶奶沉着脸将夫妻俩撵出去:“你们自己的问题没解决,不要迁怒到孩子,他生病了知不知道?”

那两人走后,陶幼心重新回到房间,见郑家康蜷缩在床上,脸上满是痛苦。

陶幼心终于明白印象中的哥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。

父母的爱对他而言是把沉重的枷锁,一点一点将他试图成长的身躯压垮,到最后丧失反抗能力,任由摆布。

“康康哥哥。”她蹲在床边,轻轻地唤了一声,“你别怕,你要是不想回去就住我们家,想住多久都可以,住一辈子也可以。”

“你要是想喝水,想吃什么就跟我说,我最近买了两款新游戏卡,你想玩的时候就叫我。”

听到妹妹温暖的声音,郑家康眼里一下子涌出了泪。

他翻过身,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:“心心,对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