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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annah是给夏诚明给章之微做的假、证件名字。

马来西亚的身份证件和港城不同, 对于有些从出生就取好英文名字的人来说,在身份证件上,会是英文名字+华人名字罗马音的结合。

她现在的名字, 就是Hannah Loh Sook Yee。

Hannah, 罗淑仪。

一个具备着闽南风情的名字,不再是章之微。

只是又是“仪”, 章之微苦中作乐,想,难道陆老板格外钟情这个字?还是同这个字格外有缘?

这次假死计划安排得比预计时间要早,毕竟再迟一些, 等陆廷镇来到吉隆坡, 她就真的再也走不开。也因计划的提前实施,章之微的身份证件没能及时送到。

离开酒店, 章之微走在热带的充沛阳光下, 在街边的一家中餐厅点了清蒸鱼和猪肉餐, 开店的是对和蔼可亲的华人夫妻,讲闽南语, 令章之微感觉到久违的亲切。

她现在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,装着几件衣服。新山的人穿着并不如港城开放大胆,章之微也是用长袖长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 她的头发现在已经长到微微盖住肩膀,用一根黑色的发圈拢起。鱼蒸得味道鲜美, 章之微用筷子挑开, 慢慢地吃, 思索着今天要去哪里。

忽然得到自由,她第一次做这种决定,竟觉前路茫然, 尚不能适应。

没关系,章之微想,她总要学会自己做主。

吃过鱼,章之微嗅到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气。她抬头,看到餐馆的老板娘满面羞涩,半是嗔怪半是欣喜地轻锤老板肩膀,沾满油渍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,小心翼翼地将一支鲜红的红玫瑰握住,慢慢地放在白色的玻璃细长花瓶中。

“我不喜欢红玫瑰,”进入房间后,陆廷镇看着双眼红肿的花玉琼,“换成白色,微微喜欢白玫瑰。”

花玉琼什么都没说,她只躬身说好。

大家都觉着陆廷镇是接受不了事实。

换句话来说,大家都认为他疯了。

潜水的装备和碎片都已经捞上来,那可是深海,没有船只,没有可以上岸的地方,就算她水性再好,能在海中坚持多久?氧气,失温,饥饿,任何一个因素,都能让她失去生命。

陆廷镇神色冷峻,他终于步入章之微的卧室,干净,整洁,明亮,能晒到充足的阳光。他走到章之微的床上,触碰着她休息过的枕头,床单,好像仍旧带有一丝馨香。

陆廷镇抬头,看到梳妆台上摆放的香水,还是他带给微微的那一只,如今还剩半瓶,漾着浅浅素光。自从陆廷镇送给她后,章之微就只用这一只。

陆廷镇沉默着检查章之微的房间。

东西都还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,微微只是想出去玩一段时间,因此什么都没带走。

也有另外一种可能,她故意制造这种假象,更不可能带东西离开。

没有尸体,就不能认定微微已经死亡。

事发突然,过去几日,悲恸之后,陆廷镇强迫自己镇静,去重新梳理近些时日发生的种种。

他们已经审问出,那位和微微一同失踪的潜水教练,孤身一人,无妻无子,还欠着一笔外债。这样的人,“死掉”或许是最好的解脱方法。

夏诚明来吉隆坡的次数比上半年多,究竟有几分是业务往来,有几分是另有图谋。

只是一个夏诚明……也没有这样大的胆量。

陆廷镇闭目思考,倘若章之微消失,谁是最终受益者?

究竟有谁,会认为章之微阻碍了自己前程计划?

对方能让夏诚明豁出去相助,还有能力让章之微信任,否则,单单是夏诚明一人,章之微绝不可能轻而易举地信他的话。

只有一个人。

——他父亲,陆老板。

陆廷镇站定,手掌压在章之微的书桌之上。他低头,耳侧听到身后脚步声。

侧身,老四站在卧室门口,他说:“先生,您要的人已经到了。”

阳光西斜,将陆廷镇的阴影拖得细细长长,好似一根挺拔的柱子。

黑色小皮鞋一脚踏在柱子的阴影中。

章之微放下黄铜把手的小皮箱,轻轻叹口气。

章之微没能成功离开新山,她错过了车,又不想在日落后独自行走。

她换了另一个酒店,没必要东躲西藏地委屈自己,思前想后,她买了地图,决定住进一家离市中心有段距离的酒店。酒店靠近金海湾,能够俯瞰柔佛海峡,还有一个供客人使用的漂亮弯曲游泳池。

章之微现在并不想游泳,上次制造落水那件事让她留下一点心理阴影,至少在未来一年,她都不想再下水。

高档酒店提供的服务自然要更好一些,章之微吃光一整份羊排,躺在舒服的大床上,决定睡一觉。

明天就去麻坡吧,她今天听店里老板娘聊天,说那边娘惹风味的鱼饼和沙嗲早餐味道很不错。

为了保证自己不错过去麻坡的车辆,章之微特意咨询酒店中的人,确定明天从新山前往麻坡的巴士发车时间和车程——不到三个小时,就可以到达。

今天其实也有班车,不过要半小时后。

半小时后啊……

章之微没有拉窗帘,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,望着玻璃窗外浅浅一轮月,太阳刚落下,这一轮月只有淡淡痕迹,望得久了,月亮影子渐渐模糊,变为重影,她闭上困倦的眼睛,视线归于黑暗。

睁开眼睛。

窗边明月如霜。

陆廷镇坐在椅子上,他刚刚让那个华人,复述他的话,并给出翻译。

那个华人战战兢兢地听陆廷镇说完,他擦着汗水:“如果没有错的话,您刚刚说的这段话,意思是——‘先生,这里是XX酒店,刚才那位小姐已经离开了,请您放下话筒。如果您有需要的话,我也可以帮您叫住她……’”

陆廷镇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。

在夏诚明房间,那个马来女人打过的电话。他听不懂马来文,但记住了对方说得每一个音节。

什么“我养了一个马来女人”“她怀孕了,我给她钱”……

都是假的。

他再度遭受背叛。

章之微再度试图逃离,这一次,她选择的人明显更高明一些,高明到让陆廷镇险些以为她真出意外。

陆廷镇咬牙切齿,他恨不得现在就将章之微捉回,按在床上,狠狠地抽一顿才能解气。

不,还是算了。打一下,就打一下臀。

喜悦比愤怒更多、更满地充盈他的心脏,比起来被背叛的不悦,陆廷镇更高兴的是她还活着,还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活蹦乱跳。会有什么比这更使人开心?无论如何,只要她没有出事,只要她还好好的,愤怒总归比难过好。

等捉回她。

氧气入肺,好似将所有血液催活,心脏重新跳动,思维愈发清醒。

陆廷镇问站在旁侧的老四:“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?”

老四说:“新山,一家酒店。”

新山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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