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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安腿软, 长兴扶着他才慢慢坐下来。

“我捋捋,让我捋捋。”他以手扶额,心乱如麻:“我求我爹跟你爹退亲, 求我娘来向你娘提亲,你抗拒跟我议亲从家里跑出来,希望你爹娘答应我爹娘提亲……”

谢韫点点头:“是这样。”

怀安通体的毛都炸了起来,这到底是天赐的良缘, 还是命运的捉弄啊!!!

谢韫也有些慌了:“这下可怎么收场?”

“不要怕。”怀安强作镇定:“我们只是青春期的孩子,有那么一点小叛逆是很正常的,只要脸皮足够厚, 再大的场面都能糊弄过去。”

当然, 还有足够抗揍。

谢韫并不能完全听懂, 只听懂了一点——脸皮要厚。

“唉, 都是我的错,我昨天就该对你说清楚。”怀安道:“结果高兴的昏了头,什么都忘了。”

“我也瞒着你来的。”谢韫道:“本想着来日方长, 结果回家就听说跟你议亲的消息。”

卧龙和凤雏往往同时出现, 两人倒谁也不会嫌弃谁。

“现在你要做的,是赶紧溜回家去,假装没事发生。”怀安道。

谢韫点点头:“你呢?”

“我就有点麻烦了, 只能厚着脸皮求我爹娘, 说我想通了,还是更喜欢谢家妹妹。只是这样一来, 谢伯伯谢伯母对我的印象会更差, 到时候还要靠你, 替我讲几句话。”怀安道。

谢韫恍然大悟:“你的意思是说,就当许三多和王姑娘另有其人?”

怀安点点头:“对, 我们都是听从父母之命的乖孩子,是知错就改回头是岸的好少年。”

战斗经验尚不充足的谢韫,乍一听确实是个好主意,怀安哥哥真机智!

怀安又宽慰她良久,才将谢韫送回家去,不敢送到大门口,只敢在胡同口。怀安攥起拳头,朝她比了个“要加油”的手势,谢韫也学着他的样子比回去。然后趁着黄昏天光将暗,绕到灶房背面,撑开窗户爬上灶台,纵身跳下。

不慎踩到衣角,一个趔趄,好在有只大手及时扶了她一把,她笑道:“谢谢!”

站稳定睛一看,险些再次摔倒。

谢彦开一身家常的衣裳,正站在灶台前,面色阴沉的看着她。

……

怀安的境况稍好一点,他可以走正门。听说爹娘出门去了,便回到自己的房间,若无其事的吃饭、做功课,等待爹娘再来劝他,然后他故作妥协,“勉为其难”的接受这门婚事。

越过了一刻钟,爹娘就回来了,不过直到入夜也没有找他,怀安坐不住了,主动去主院见他们,结果夫妻二人早早的熄灯睡了,只有芃姐儿和两个小丫鬟在院子里,就着月光踢毽子。

“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呢。”怀安十分费解。

“哥哥,你是不是要给我找小嫂嫂?”芃姐儿问。

怀安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把芃姐儿拉到角落里,悄悄问她:“爹娘回家以后,有没有说什么?”

“说了。”芃姐儿开始了她的表演。

先是背着小手装老爹叹气:“唉。”

又是学娘亲肃着脸:“可惜了这么好的婚事。”

然后皱眉道:“也亏得人家夫妇通情达理,否则别说亲家做不成,两家还得反目。”

又学娘亲劝慰道:“强扭的瓜不甜,事已至此,随他心意吧。”

那神态简直是活灵活现,情景重现。

怀安听着都快崩溃了,他知道爹娘开明,可怎么也没想到开明到这种地步,什么强扭的瓜不甜,扭下来不就甜了?

他焦灼不已,等不及天亮,大步进屋去敲爹娘的房门。

……

谢彦开夫妇再疼女儿,也接受不了她翻窗出去跟别的男子见面,当即抓起她的四个丫鬟审问。

谢韫怕她的人挨打,当即和盘托出:“我一人做事一人当。那个人叫许三多,是个寻常富户家的儿子,那对南珠簪子是他送的,我这次出去,就是将簪子还他,想跟他好好道个别的。”

她说完这些,两行热泪缓缓淌下,在腮边一动不动的挂着。

“我还能怎样,难不成和他私奔吗?婚姻大事,当然要听从父母之命,你们要我嫁给谁,我嫁了便是,生为女子,生儿育女,相夫教子,横竖都是一辈子,丈夫是谁也没什么重要。”

这句话说完,那两颗泪珠才坠落下来,当真是凄凄惨惨,楚楚可怜。

韩氏也跟着流泪:“我的儿啊。”

谢韫抬起头,已是热泪盈面:“娘,我时常后悔自己读了那么多书,有时候糊涂的活着,远胜过清醒的痛苦。”

母女二人抱在一起,放声大哭。

她自诩超常发挥,情感递进很有层次一镜到底。要不是谢彦开听说过“许三多”这个名字,差点就被她骗了。

他碰碰妻子的肩膀,被韩氏无情甩开。

“哎,不是……你先等等哭。”谢彦开道。

韩氏悲切上头,根本顾不得丈夫说什么,抬手抹去谢韫脸上的泪:“我的儿,不哭了啊,咱不嫁,刚刚沈叔叔来过,爹娘已经帮你回绝了。嫁人是一辈子的事,必定要挑个你喜欢的,要是挑不到,就一辈子待在爹娘身边。”

谢韫的哭声戛然而止:“哈?”

韩氏道:“高兴了吧?”

谢韫又簌簌地掉下泪来,这回是真哭啊。

谢彦开无声叹气,转身去书房翻箱倒柜,从故纸堆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据来,打眼一看,果然!

又回到堂屋,拍在正堂当中的小几上。

“许三多,是吗?”谢彦开阴着脸问。

谢韫被吓了一跳,机械的点点头。

“富户的儿子,对吗?”谢彦开又问。

谢韫再次点头。

“你吓她做什么?”韩氏揽着女儿抚慰。

“你自己看。”谢彦开将手中字据递给妻子。

韩氏接过纸张,只见上面用稚气的字体歪歪扭扭写道:“……保证不打架、不搞破坏、不拆家、不炸王府、不行贿、不偷孩子、不拐带哥哥姐姐干坏事。”

画押处签着两个大名——沈怀安、许三多。

韩氏用手帕擦干泪痕,又仔细看了看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“这是当年沈明翰担任乡试同考,临行前让他的好儿子立的字据,许三多就是沈怀安,是他的诨号!”

韩氏诧异的望向女儿。

谢韫把头低得,几乎要缩进地里。

……

夜色正浓,南水关胡同幽深僻静。沈府主院里,却传出杀猪般的嚎叫。

“爹啊!!!”怀安抱着老爹的双腿苦苦哀求:“您这回务必得帮我一把,您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孤独终老的对吧?”

“呜呜呜啊啊啊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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