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克劳斯停顿两秒。

在清洗后,浴缸中的水已经换过一次,他重新加了温暖的热水,让景玉趴在他胸膛上,抚摸着她的头发。

“第三个月,一个从岛上偷跑下来的孩子,告诉我们真相。”

“岛上的富人们定期来从孤儿院中寻找孩子,因为岛上几乎每天都有人受不了折磨死去。”

“所谓的领养,不过是这些人编织的巨大美梦。”

“他原本想拯救整个孤儿院的孩子,想要让人跟他一块逃出去。”

“为这件事,他放弃了逃离的机会,冒险藏入货车中重新回到孤儿院。”

“但很多人不相信他的话,甚至叫来院长。”

说到这里,克劳斯眼睛一黯。

“他被拔掉牙齿和指甲,敲断双腿。”

景玉呼吸一顿。

克劳斯没有告诉景玉的是,作为相信对方的一员,克劳斯偷偷跟在那些人背后,看到了这一切。

在那些人将对方扛上车准备丢出去的时候,克劳斯记下车牌,谎称肚子痛,趁机偷偷使用医生房间中的电话,拨打报警信息,报出车牌号码。

这是十分冒险的举动。

警察来了孤儿院,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实这一切。

院长和那些神秘的顾客势力过于庞大,以至于警察在收到警告的电话之后,甚至只是象征性地坐了坐。

他们连这些孤儿都没有认真地问话,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院长喝咖啡。

孤儿院内部因此展开了紧急的排查。

但在这场大排查中,无论是接警的警员,还是医生,都没有供出克劳斯。

这个医生最终选择辞职。

临走前,这个美丽的女性挨个儿拥抱着孤儿院的每一个孩子,在到克劳斯的时候,低声在他耳侧说了两句话。

她说:“你的小伙伴被警察顺利救下,他没有事情。”

第二句。

“保护好自己,希望我们能够在孤儿院外见面。”

……

“我再也没有见过她,”克劳斯说,“院长第一次被正式起诉的时候,她在前往法庭作证的路上被枪杀。”

景玉将脸贴在他胸膛上。

受到资本操纵的国家。

被迫害的普通人,甚至无法发出声音。

这就是他们鼓吹的“自由”。

“意识到这些后,我开始拒绝参加每月的‘见面’,”克劳斯说,“我表现出激进、好斗的模样,和那些孩子打架,故意剪掉、烧坏头发,弄脏自己。”

“第四个月,埃森家族的成员之一——也就是安德烈的父亲,他不知道这所孤儿院的真相,捐了一笔钱,和我拍下合照。”

景玉想到什么。

她坐起来,惊叫:“我在安德烈家中看到过照片!”

——那个有着浅色头发、被殴打到面部肿起来的孤儿。

——身上穿着印有「晓香中餐」字样的T恤。

——四肢瘦的像干柴。

克劳斯说:“那就是我。”

景玉呆呆地跌坐回去。

“后来,这张照片被我的父亲——也就是埃森先生发现。他发现端倪,雇佣了私家侦探,”克劳斯轻描淡写,“他来到孤儿院,我告诉他一切。”

只用三天。

埃森先生成功得到这个孤儿院及背后组织所有的把柄,他并没有同意对方提出的谈判,而是利用人脉将对方送上“断头台”和牢狱。

埃森先生用了一些同样不光彩的手段,让这些人遭受到比法律更重的惩罚。

克劳斯重新回到埃森家。

以唯一继承人的身份。

埃森先生找到了陆叶真女士,他希望对方能够帮忙照顾克劳斯。

克劳斯已经七岁了。

他对自己这个父亲感到陌生,对方也并没有对他展露出父亲应该有的关爱。

埃森先生似乎天生薄情,他并不需要爱情或者亲情这种东西。

仅有的女伴似乎只有醉酒后和黛安那次。

至于孩子,这是家族的责任,而在发现克劳斯之后,埃森先生更是以此为理由,谢绝了其他人为他推荐的女性。

埃森先生效仿之前庄园所有的主人,将黛安认定为庄园的女主人,为她修建漂亮的花园,将她的骨灰盒从法国接到德国,葬在风景秀丽的地方。

克劳斯并不认为这是爱。

他在七岁前没有感受过父爱,七岁后也是这样。

但他却似乎遗传到父亲这部分的凉薄,不会在其他人身上怀抱有希望。

直到那个晴朗的下午,克劳斯偶然间路过一家客人稀少的中餐厅,隔着玻璃,看到贫困的、趴在餐桌上阅读的景玉。

她穿着廉价的衣服,吃着店里提供的、卖剩下的中餐,手指因为接触冷水而发红、过敏。

她就像曾经的自己。

而自己,可以充当她的“Daddy”。

她的白骑士。

……

信息量好大,景玉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。

在景玉搂住克劳斯脖子,想要给他一个吻的时候,克劳斯却微笑着捂住她的嘴唇。

“小龙宝贝,”克劳斯说,“如果这个吻基于你的同情,请不要继续,好吗?”

景玉眼巴巴地看着他。

克劳斯先生脸上只有温和。

“我和你分享我的过去,是基于公平,”克劳斯慢慢地说,“但我不需要因此来获得你的同情,知道吗,甜心?我不愿通过这种方式来留你在我身边。”

“我不想用锁链、或者同情来捆住你。”

“如果有东西能够让你心甘情愿陪伴我,我不希望它是镣铐、或道德绑架。”

“而是你对我的爱。”

他使用了如此多的否定词。

景玉点了点头,她从浴缸中湿淋淋地站起来,克劳斯拉住她的手腕:“怎么了?”

景玉说:“我想喝水。”

克劳斯拿起浴缸旁边的透明玻璃瓶子:“这里还有。”

景玉说:“不够,我想再拿瓶冰的。”

克劳斯并没有阻拦她。

水沿着他金色的发往下落,好像幼时被人殴打后落的那场雨。

他闭上眼睛。

一分钟后,景玉又光着脚哒哒哒地跑过来了。

她并没有拎水回来。

克劳斯还没有来得及睁眼,一片冰凉的东西贴到他嘴唇上。

景玉往他嘴巴里塞了什么东西。

克劳斯睁开眼睛,含住它,和她的手指一起。

他问:“什么?”

景玉说:“分享给你,我的酸橙子。”

新鲜的橙子汁水在口腔中炸裂开,克劳斯笑了下,亲吻她散发着橙子味道的手掌心,她刚刚亲手剥开橙子壳。

克劳斯说。

“你骗我。”

“它是甜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