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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理说, 一场重要考试之后, 是该好好地休息一下。

但余希发了短信过来,问她明日是否有时间, 和林媛一起吃个饭。

余希还不知道先前林媛对她做的事情。

余欢直截了当地回复他——

[不好,我不想见林媛。]

余希没回这条简讯。

小区楼下烤地瓜的摊子支起来了, 余欢经过时, 卖烤地瓜的老人正准备收摊, 只有一盏昏黄的灯, 老人的手满是皱纹,像极了老树的干皮。

余欢买了一只。

大概是烤的久了, 外壳已经焦干, 内里是沙沙糯糯的甜。

小时候也经常烤地瓜吃, 那时候的慈济院院子里都是土, 几个小家伙努力挖坑, 填进去地瓜,干枯树枝,烧出来之后, 地瓜皮都是焦黑焦黑的。

那时候余希总会把最大的地瓜让给她吃, 林媛那时候没少因为这个和她闹小矛盾,但小孩子嘛,上午吵了架, 下午就又欢欢喜喜和好了。

林媛也带她去偷摘过西红柿, 一个没吃, 全给了她。

小时候的余欢也贪吃, 一口气吃了好多,结果晚上上吐下泻闹肚子,打了好几天吊瓶。

不过这一次,余欢觉着自己和林媛是不会再和好了。

林媛恶意灌醉她,在某种程度上来讲,已经涉及到人身安全了。

若是那日进休息室不是祁北杨,而是其他人的话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

余欢知道祁北杨已经“教训”过了林媛,在那之后,林媛也不曾再同她联系。

仿佛从未认识过对方一样。

余欢今天晚上一点儿也不困,精神出奇的好,索性重新整理了下房间。一个人的时候,做事情总是慢吞吞的,等她整理完书桌,手指触碰到窗帘,往下一瞧,怔住了。

外面的主路上,停了一辆车。

瞧着……像是祁北杨的。

余欢心里一紧。

窗外又开始慢悠悠飘着雪花,她手指颤抖,拉好窗帘。

望了眼书桌上的闹钟,十一点四十二。

这么晚了,这人跑过来干什么?

搁在桌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一下,余欢瞧了眼。

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,只有两个字。

[下楼]

祁北杨的那个号码还躺在她黑名单中,这个多半是办的新号。

踮着脚走到窗边,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细的缝,余欢往外瞧,看到车上的人下来了。

黑色的外套,身材颀长,余欢看不清他的脸,只瞧见他捏着手机,放在耳旁;外面又落了雪花,不太大,慢悠悠地落。

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,余欢伸手去拿,一抖,险些从她手里掉下去。

“桑桑,”余欢听见祁北杨叫她的名字,不急不躁的,“你下来。”

“你有事吗?”

“没有,”顿了顿,他声音听不出异样来,“就是想你了,想看看你。”

余欢能听到隐约的风声。

早晨气象台刚播报过,今晚霞照市将迎来新一轮风雪,气温将降到零下十度。

余欢说:“你回去吧,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
“我不,”祁北杨仰起脸,“我刚刚看到你了……桑桑。”

“我生病了,”他加重了语气,“病的很严重,我能看看你吗?”

一路上,三个人的话来回在他脑海中颠倒,反复播放。

苏早说,一开始,他和余欢两人情投意合,羡煞旁人。

林定一边擦鼻血,一边说,余欢给祁北杨织了条围巾,最简单的款式,他宝贝的不得了,旁人若是碰一下,他就各种冷眼。

——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?

祁北杨想不通。

程非都快哭出来了,抖着嗓子说,是因为余欢想要同他分手,他拿慈济院的迁址来威胁她就范。

祁北杨没有问为什么余欢骗他。

这种问题不需要问就知道答案——她不想再和他有牵扯。

其他几个人对骗他的解释倒是异口同声,是不想再看见两个人彼此折磨。

……折磨。

都用上这个词了?他对余欢的爱,对她而言是种折磨?

祁北杨驱车来的路上,一颗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。

起先,他只想把这个狠心的小东西拽出来,质问她,为什么骗他骗的这么惨;而随着越接近她,祁北杨越舍不得——

他清晰地记着余欢初见他时,眼神中的恐惧,宛如看到地狱中走出的恶魔。

那绝不是祁北杨想要的。

他只想要她开开心心,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。这么久的努力,余欢终于不那么排斥他,不能就此功亏一篑。

只能忍,把他的戾气收敛起来,扮演她喜欢的温和角色。

祁北杨仰起脸来,窗帘已经关紧,只有一个绰绰的身影,瘦瘦弱弱地立着。

她一直站在窗帘后面。

“祁先生,”余欢说,“我不是医生,帮不了你。”

“暂时收留我一晚行吗?我没地方去了。”

余欢才不相信这种鬼话。

什么没地方可以去了,他祁北杨什么时候都不会委屈到自己。

余欢强迫自己狠下心来:“如果你需要的话,我可以帮你打120。”

“桑桑,”那边的声音软化下来,“我的头很痛。”

可怜巴巴的。

余欢忍不住偷偷撩开窗帘一角,往外瞧了瞧。

雪好像下得更大了。

“……如果你不肯见我,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下去。”

还真是这人的风格。

余欢在房间内踱着步子,又往外瞧了瞧。

他始终安安静静地立着。

窗户旧了,缝隙里吹过来一阵寒风。

凉飕飕。

余欢想起了昨晚上,他将自己的脚硬生生捉过去,拿身体给她暖。

在外面叱咤风云的狮子,对待她的时候,总会多一点温柔。

……就是这一点温柔。

她张口,声音涩涩的:“……农夫与蛇的故事你听过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暂时收留你可以,但你不许做什么过分的事,”余欢强调,“否则我会报警,会恨你一辈子。”

祁北杨哑声笑了:“好。”

他不怕在监狱里蹲一辈子,唯独怕她眼中的恨意。

只要一眼,就能使他坠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。

祁北杨刚刚上来,就瞧见余欢站在门口,低头取双拖鞋放下。

也是女士的,比她的脚要大上两码,大约是为朋友准备的。

“只有女生的拖鞋,”余欢解释,“这个我刷干净了。”

她知道祁北杨有洁癖。

祁北杨道了谢,弯腰穿上——果然,尺寸严重不匹配,这双鞋实在太过小巧,还有一部分后脚跟露在外面。

滑稽极了。

余欢看到他脖子里的围巾,呆住。

那是她织的第一条围巾,送给祁北杨的平安夜礼物,她跟着网上的视频磕磕绊绊学了好久,最基础的元宝针。技术生疏,她编着编着就出错,自己又不会改,只好拆了,从头再一点点织。

偷偷摸摸织了一个多月,才赶在平安夜的时候送出去。

她知道祁北杨什么都不缺,送的每件礼物也都是花了大心思的。

少女所有的爱意,都在一针一线中了。

祁北杨摘下围巾,平静地搭在旁边的架子上;余欢错开眼,为他倒好热水,抱了一床被子,放在沙发上。

沙发还是房东留下来的,旧是旧了点,但还可以用,软绵绵;余欢刚搬进来的时候,拆掉原来的沙发套,自己重新做了一套。

她把温度计找出来,还有药箱,同他叮嘱:“这里有退烧药,吃一片就可以;明早起来量体温,如果又烧起来,就再吃一粒。”

近了才瞧见,祁北杨似乎真的是发烧了。

他的脸颊都是不正常的红。

余欢只看一眼,就移开目光,找了条新毛巾给他,告诉他浴室的位置。一切交代好之后,她转身回卧室,拧上两圈锁,把防盗栓也合上了。

她躺回床上,伸手捏着自己的脸,有些丧气——

怎么又心软了!

根本就不该管他的!

垂头丧气地自我批评了一阵子,余欢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。

她今晚睡的很不踏实,做了个奇怪的梦,梦到自己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,伸手不见五指。仓皇地四处摸索,忽而,前方出现刺眼的亮光,她跌跌撞撞朝着亮光跑过去,却突然被人踹倒在地。

幼时的林媛逆着光站,恶狠狠地指着她:“小东西,别乱跑。”

紧接着,一双手将她扶起来:“别对她这么凶,阿爸说了,要留着卖个好价钱。”

余欢抬头,看到了幼时余希的脸。

……

这个梦做的混乱无比。

余欢睁开眼睛。

阳光从未关紧的窗子里照进来,她伸手挡住,眯了眯眼。

门外有动静,她换上毛衣牛仔裤,打开防盗栓,将锁转开。

刚拉开门,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。

客厅里没有人,昨晚上给他的被子已经整整齐齐叠了起来,小阳台上,毛巾也晾好了,在晾衣架上,晃晃悠悠。

桌子上,碗筷摆的整齐,菜肴很简单,一个西红柿炒蛋,一个清炒豆角。

祁北杨从厨房里走出来,笑吟吟地瞧着她:“醒啦?”

老夫老妻的口气。

余欢刚睡醒,大脑迟钝,愣了一瞬:“……嗯。”

她不知道祁北杨这是什么意思,迟疑着,拉开椅子坐了下来。

祁北杨将碗小心翼翼放在她面前,叮嘱:“小心点,烫。”

他煮的红豆粥,不知道熬了多久,小红豆都煮烂了,糯糯地翻着花儿。

说完,他又折身进了厨房。

余欢觉着自己似乎在做梦。

这……祁北杨把脑子烧坏,变成田螺姑娘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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