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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气一时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
没有任何人再开口说话。

又或许是因为,此时此刻说的的每一句话,都意味着谎言和欺骗。

良久,任白延哑声道:“小歉,你先过来。”

小怪物虽然虚弱无比,但是此刻,还是坚定地挡在了冬歉的面前。

冬歉没有动弹。

他的目光垂落在任白延手中的手术刀上,眼底流露嘲讽。

这真是最糟糕不过的情况。

任白延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,无济于事地将手术刀往身后藏了藏。

冬歉垂着眼眸,嗓音淡淡道:“从孤儿院里被白家收养的时候,我一直在说服自己相信你。”

“我一直在想,我明明没有皮肤病的征兆,为什么要一直畏光一般,缠着碍事的绷带,被所有人当做丑八怪。”

“我那么听话,就是想让你开心,尽量成为一个可以让你省心的人。”

眼前的少年看起来苍白而无助,任白延指节泛白,想伸手触碰少年的眼泪,却又恍惚间发现,少年已经离自己太远太远。

当初他将冬歉从孤儿院里接回来时,想过今天吗?

没有。

他当时甚至自负的想着,自己绝对不会对冬歉生出任何的怜悯。

但现在他知道,他错了。

他凭什么那么自信,自己永远是铁石心肠,为什么又那么自负,自负地认为自己可以掌控好一切,包括自己的心。

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,任白延却十分清楚,他的心已经失守了。

或许当初,把冬歉交到别人手里照顾会不会好一点。

又或者当初,他一直对冬歉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,让他一直畏惧着自己,害怕着自己,这样会不会好一点。

但他发现,就算曾经有那么多的选择,可如果重来一次,他还是想要留在冬歉的身边。

就像是上帝的恶作剧一样,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不去宠爱这个孩子。

或许想要一个听话的实验品都只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。

真正的理由,或许只是因为,他想看看这个孩子倘若亲近在乎自己,会露出怎样讨人喜欢的表情。

任白延明明已经残忍了那么久,明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弟弟,却生出了这么可笑的心思。

这对他而言,像是某种不好的预兆。

为了证明自己不会因为这个孩子心软,他选择了他。

为什么有一天,他这个人会走到如此矛盾的境地。

“小歉,你听我说,我...”任白延顿了顿,一时之间,竟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

他明明曾经对待冬歉可以满口谎言,面不改色,为什么现在,他的喉咙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,说不出一个字。

冬歉用冰冷的目光凝视着他,这对任白延来说很是陌生,从第一次见到冬歉的时候,他就一直用或欢喜,或忧伤,或期待,或撒娇的目光看着自己。

但从未有一刻是这样的冰冷,简直...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一样。

这样的目光令任白延无所适从,他下颌紧绷,好像在忍耐着什么煎熬的情绪。

没有等他继续说下去,冬歉缓缓开口道:“任医生。”

任白延心中一颤。

冬歉抬起眼帘,注视着他:“你敢不敢说,从看见我的那一刻起,你从未动过任何要伤害我的心思,你从未想过要把我当成别人的工具。”

任白延彻底慌了,他抖着声音道:“冬歉....”

“你不敢。”,冬歉给出了笃定的回答。

他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真相,脸上再看不见一丝难过,他只是笑着,疲惫至极道:“可是任医生,为什么别人的未来,要让我承认这莫大的风险。”

“接我回家的时候,院长告诉我说,你的申请理由是....想给我一个家。”

“其实我早就不想被任何人收养,就因为你的那行理由,我再次选择了相信”

冬歉苦笑一声:“可是原来从那时候起,你就在说谎了啊,任医生。”

任白延嘴唇翕动,他想反驳“不是这样的”。

这些年来,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不单单只是成为某个人的试验品。

那个90%的死亡率,是两年前的数据,他已经非常努力的将它降到极底的概率。

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会被忘在这里。

他原本想在换脸手术结束之后,给少年找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,他会在那里陪着他。

又或者,如果冬歉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他也会空出时间,陪他一起去外面看一看。

他想过很多很多。

他想说,这些年来,他已经做出了改变。

可是无论他做了什么,都无法弥补自己最初见到少年时的心怀不轨。

是自己一手将他拉入了深渊。

冬歉无论有多么难过,那都是应该的。

这些年的心血,是时候做个选择了。

任白延顿了顿,扔掉手术刀,缓缓朝冬歉走去。

手术刀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冰冷渗人。

冬歉的心中紧绷。

现在,他们这样,应该算是撕破脸皮了吧。

小说里曾经说过,在冬歉发现换脸手术的秘密,彻底跟任白延撕破脸皮后,任白延对他展现了自己最冷血的一面。

曾经的温情荡然无存。

那是一段地狱一样的时光。

原主有时候甚至会想,如果他没有发现那些真相,如果他就这样听之任之的活到了成年,那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他会不会不用那么痛苦。

他会不会,可以就这么没心没肺地躺在实验台上,稀里糊涂的走完他的一生。

但这些都已经不可能了。

冬歉满眼防备地看向他朝自己走来,握住轮椅的手用力到发白。

在任白延朝他伸手的时候,不知道要对他做些什么都时候,冬歉心中一狠,发狠地张开嘴,用力的咬住了他的手背。

在一个人手无寸铁的时候,牙齿就是最后的武器。

冬歉用野兽一般的目光看着任白延,仿佛在看一个冰冷的陌生人,他用力地撕咬着,咬到腮帮子发疼。

任白延到底是肉体凡胎,被冬歉这么不要命的咬着,他的手背已经渗出血来,格外吓人。

他的血也沾在了冬歉的唇角。

所有伪装都撕裂。

冬歉被他逼得露出自己只狰狞的面目,目光凌冽,装都懒得装,好像就算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毁灭,他也要从这个坏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肉来。

反正接下来等着他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,他要在能反抗的时候赶紧反抗一下,这样才不会吃亏。

任白延的右手被冬歉咬得出了血,眼眸微眯,抬起了自己的左手。

冬歉有些害怕,下意识闭上了眼睛。

直到他的左手抚在了自己的脑袋上。

头顶传来任白延冷静的声音:“小歉,放松。”

冬歉抬起眼眸看他,眼中的恨意格外刺眼。

任白延叹了口气,好像不想看他这副神情一般,缓缓抬手,挡住了冬歉的眼睛。

下一秒,冰冷的注射剂插.入冬歉的后颈。

一阵刺痛传来。

冬歉眼前发黑,身体软倒下去,跌落在任白延的怀里。

任白延接住冬歉,垂下眼眸,试图用轻柔的动作擦拭他眼角的泪水。

直到他发现,自己抱住冬歉的手,竟然在发抖。

他缓缓闭上眼睛,喃喃道:“对不起。”

.....

他被囚禁了。

冬歉睁开眼后的第一个认知就是这个。

他被关在自己的房间,虽然没有任何的枷锁困住他的手脚,冬歉也知道,自己出不去了。

因为他身上最大的枷锁,就是自己的这双腿。

跑不了,也动不了的腿。

装载着光脑的手环被拿走,现在的他联系不上任何人,没有办法跟外界取得任何联系,更没有办法求救。

想要控制住他如此简单。

白家可以赐予他自由,也可以随时将这份自由收回。

冬歉的指尖点了点轮椅的扶手,靠在椅背上,缓缓笑了笑:【让我猜猜,白家是不是对学校那边说,我重病难愈,不得以给我办了休学。】

系统:【差不多是这样...不过白家给你办的是退学。】

冬歉:【......】

他笑骂道:“真绝。”

事已至此,冬歉反而悠哉了一点,他干脆兑了点积分跟系统一起刷了点最近大火的剧,又把前辈们给他推荐的书给看了看,时间也算一点点消磨过去。

虽然被关起来了,但是每日的吃食还是不断,而且一天比一天花样繁多,好像在试图哄他开心一样。

冬歉看着满桌的豪华菜肴,问系统:【你觉得此情此景,我是不是得绝个食。】

系统说:【理性上来说,是的。】

冬歉叹气:【情感上来说,我不想浪费食物。】

系统:【....那我把这些数据备份一下,你在空间里吃。】

冬歉:【还有这种操作?】

于是,冬歉表面绝食,意识里跟系统一起大快朵颐。

只是这种方式,爽是爽了,却没有任何的饱腹感。

不过,冬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
他躺在床上,面对着墙壁,凹出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的模样。

傍晚的时候,任白延走进了冬歉的房间。

他看向佣人们端给冬歉的餐盘,里面的食物没有动过一点。

任白延薄唇紧抿,转眸看向冬歉的方向。

冬歉依然是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状。

看着任白延走进来,冬歉冷冷地转过眼眸,全身戒备。

任白延眸色复杂:“为什么不吃饭?”

冬歉嗤笑:“断头饭你敢吃?”

任白延不出声了。

过了一会,他找人将这些饭餐收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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