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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冬歉有着自律到严苛的作息,他对别人要求的严格,对自己则更是苛刻。

印象中,冬歉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睡过头的情形。

可是,他一直那么努力的原因,仔细想来....竟都是为了自己。

被约伦斯提醒了凯英才发现,冬歉确实比以往瘦了很多,脸色也很苍白,浑身仿佛沉淀着化不开的疲惫,没有了往日的那些精气神。

为什么会这样?

两个人都没有说话,空气一时之间无比静谧。

冬歉按捺不住,适时打破这过分安静的氛围:“你来做什么?”

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。

虽然冬歉以前的语气也是这样,像是客观公正的秤砣,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,他的语气听起来会更加害羞柔软一些。

现在,这份特殊感....似乎也随着那次的变故一同消散了。

凯英抿了抿唇,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:“我来...是想找你聊聊。”

冬歉现在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实在不算好。

无论是谁站在他的面前恐怕都会这样,下意识地放轻声音。

他知道,冬歉现在排斥他。

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了。

他忐忑地等待着冬歉下一句的反应。

会将自己赶走吗?

还是会说出别的伤人的话?

可是这次,冬歉只是倚在门框上,面上神色淡然,无波无澜,懒洋洋的,像是懒得炸毛的猫一般。

“既然如此,那就进来吧。”

凯英的心脏猛的一跳。

他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让自己进来了。

冬歉没有再说什么,转身走了进去。

凯英抿了抿唇,也跟着进去了。

这里的陈设和冬歉以前住的地方大差不差,或许是约伦斯特意安排的。

他不想让冬歉在这里有太多的陌生感。

这么细致的安排,想让人看不出他对冬歉的心思都难。

冬歉这么聪明,不知道能不能看透。

另一边,冬歉已经来到了桌前,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。

比起黎明这些人喜欢的咖啡和奶制品,冬歉总是对清香的茶叶更加情有独钟。

清苦,干净....就像冬歉这个人一样。

这么漫长的时光过去了,他原本以为冬歉已经被阿塔尔给塑造成了另一个样子,但是现在看起来,他似乎还跟以前一样,什么都没有变。

冬歉给凯英倒了一杯茶,推在他的面前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。

或许是因为死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来临,冬歉也渐渐的变得温和起来。

冬歉:【根据原剧情里的人设,冬歉在生命结束前的那段时间里,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好好地跟凯英聊一聊。】

系统:【你在成全他吗?】

冬歉:【不,我只是想给我自己加加人设分。】

冬歉端起了茶盏,雾气将他干净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朦胧。

杯子并不是很重,但是凯英注意到,冬歉的手指正轻轻发抖。

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。

凯英的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不好的预感。。

下一秒,杯子从冬歉的手中滑落,兵荒马乱中,滚烫的茶水溅在冬歉的手背上,很快烫红了一大片的皮肤。

冬歉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,反应慢了半拍,好像对痛觉不是很敏感一样。

“冬歉...你怎么样?”

凯英迅速拿手帕将冬歉的手包了起来,擦干净上面还发着烫的茶水。

“没事。”,冬歉淡淡道,“小伤。”

凯英看向冬歉,手帕被他下意识地攥紧。

他的心里很不安。

这样的冬歉...让他很不安。

就好像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,他都不会去在乎一般。

“冬歉,痛了就要说,不用忍着...你也没必要忍着。”

凯英温声道:“这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。”
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冬歉说这些。

只是....他不想再看到冬歉这副模样了。

像一个麻木的人偶,没有情绪起伏,平静到一潭死水。

甚至有一种,将死之人一般的从容。

他不想见冬歉这样。

印象中的冬歉是健康的,生机勃勃的,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挡在所有人的前面,耀眼夺目的。

冬歉对于他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,只是淡淡道:“我已经习惯了。”

习惯?

习惯了什么?

凯英的心脏微紧。

冬歉的目光瞥向窗外,缓缓开口:“以前我被黎明派出去和其他血猎的家族谈判的时候,也并非总是那么顺利,常常遇到一些难缠的人。”

“虽然以我的能力可以完美地将他们劝动,让他们愿意和黎明合作,但是在正式答应之前,他们总是会对我提一些小要求。”

“只要达成他们的小要求就能促成合作,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不错的买卖,我没有拒绝的理由。”

“也不是什么难实现的要求,不过就是陪公爵家的小姐喝喝茶,陪贵族家是少爷们练练剑。”

“他们对黎明有不满,又没有办法拒绝黎明给出的条件,但这份不满却能借机发泄在我的身上。”

冬歉淡然笑道:“比这更烫的茶水我都试过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他说的轻松,可这被平淡的语气盖过的过去,那样刺耳,让凯英的喉咙微微发紧。

凡事大规模的狩猎行动,黎明总是要跟其他家族的血猎合作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成功率,同时还可以降低黎明的牺牲者数量。

记忆中,他在跟别的血猎合作的时候,曾经有人半开玩笑的对他说:“你们黎明派来的人还真好用,可以给小姐们当玩具,也能给少爷们当沙包。”

凯英当时并没有理解他们的意思。

与血族的斗争险象环生,凯英很快就将这种小事抛之脑海。

现在,他终于回想起来了这句话,也明白了那个人口中的玩具和沙包究竟指的是谁。

凯英的喉咙像是忽然被什么人攥住了一般,有些呼吸不过来。

冬歉面前的茶杯因为刚刚的意外,水全撒了。

他也没有再给自己倒茶。

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现在连一杯茶都端不稳的尴尬。

凯英的心里很不好受。

他正想说点什么,冬歉却毫无预兆地将话题转向了别处:“我离开之后,黎明是不是很少接到其他家族的外援?”

凯英顿了顿,抬起眼眸道:“有卡南的家族....”

“只是这样还不够。”,冬歉看向他,“黎明需要新鲜的血液,仅仅凭借你们,还不是Sevetia的对手。”,冬歉说道。

那一刻,凯英想起眼前这个人已经被是阿塔尔给驯服过的人。

凯英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攥紧:“你这是在代替Sevetia在向黎明示威?”

“不。”,冬歉平静地看向他,“我只是以黎明前说客的身份提醒你,要注意当下的危机。”

“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。”

冬歉道:“我以前的房间里,应该留下了我做的一些笔记,里面详细的介绍了每一个家族最迫切得到的利益,以及他们的脾性和弱点,照着这个方向研究下去,就算是再笨的人,应该很快就能做到我当时的程度,甚至,超越我。”

“毕竟我,也算不上聪明。”

“就算我不在了,你看看这些笔记,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
他事无巨细,听起来就像是什么遗言。

凯英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:“你不在了...是什么意思?”

冬歉轻笑一声,没有回答,略过了这个话题。

冬歉抬起眼眸看向他,“你来这里找我,有什么事吗?”

凯英想起来了他来这里的缘由。

他想知道,冬歉现在...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。

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。

可是,骄傲又不允许他直接问。

这个问题一直堵在他的胸口,让他心慌意乱。

倘若一直这样,什么也不问,什么也不戳破的话,他恐怕会一直这样,像疯子一般,一遍遍地质问自己。

于是,他几乎是别扭地,试探性地问:“卡南跟我的订婚宴...你有什么建议吗?”

他始终观察着冬歉的表情。

他想从中看见一点点不舍,以此证明他对自己还有一点点感觉。

如果有的话.....

他一定...他一定....

冬歉缓缓敛下眼帘,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。

好像对凯英即将跟别人订婚的这件事毫无感触。

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:“卡南来自普拉利亚,除了绣球花之外,他应该还会喜欢太阳花,我听说他嗜甜,订婚宴当天,最好准备一个缀满甜浆果的蛋糕,他应该会喜欢。”

“订婚宴当天,普拉利亚的人也会来,到场的人势必很多,你要做好迎接工作和住宿安排,黎明在南庭那边我记得有很多闲置的地方,贵客安置在那里最合适不过。”

“客人越多的时候越容易出乱子,人手安排足倒是其次,每个人的分工一定要清晰,这样才不会忙中出错。”

“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,有很多细节需要考虑,你自己也要多放在心上,卡南身份尊贵,和他的订婚宴毕竟不是什么小事,事关黎明的面子,也事关你的前程。”

冬歉事无巨细的同他交代着什么。

他垂下眼帘:“最后,还是要祝你订婚快乐。”

凯英的眼睛微微睁大:“你...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?”

冬歉看向他,反问道:“为什么要介意?”

“过去的事情,都已经过去了。”

“你和我,都应该开始新的生活,不是吗?”

说完这句话,他站起身来,语气若无其事道:“桌布脏了,我去换一个新的来。”

冬歉从凯英的身旁经过,漂亮的脸上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,黑白分明的眼睛里,藏着股看不透的情绪。

这寥寥几步,他走的迟缓无力,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,此刻却像是一具没有生机的,苍白的骨架。

好像随便一缕阳光都能压垮他。

手还没有触碰到柜子,他的身体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。

黑色的长发散落在地上,少年苍白如纸,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思想,变成了脆弱的空壳。

那一刻,凯英浑身紧绷,心跳仿佛在胸膛中戛然而止。

大脑一瞬间陷入空白,他抖着手将少年扶在怀里,脸色煞白,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夹杂着难以言述的恐慌:

“冬歉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