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兀那恒冷笑道:“别装了!快说你把真正的嫁妆都藏在哪儿了?别逼我对你动手!”

谢兰臣无辜地看向他道:“我在船上的时候,就被你们绑住双手,你是觉得我这样,还能一个人在昨晚替换掉全部的嫁妆,还是说,你觉得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劫嫁妆,便提前把嫁妆替换成沙石,哄你们上当?

“我若真能未卜先知,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沦落到任你们宰割的境地?”

说着,他像是忽然明了了什么,看看洪廷,又看看兀那恒,了然道:“是你们中的一方趁大家睡着,偷偷转移了嫁妆吧?这会儿倒贼喊捉贼起来,把罪名推到我头上……”

谢兰臣顿了一下,又无所谓道:“反正我也快死了,随你们说去吧,我倒想真知道那些嫁妆的下落,说不准还能给我自己换一条命。”

谢兰臣神色间的无所谓和语气中的遗憾,是如此的真切,以至于洪廷和兀那恒都忍不住信了五六分,转而怀疑地看向了彼此。

洪廷率先质问道:“我们之前说好了的,只有双方的人都在场的时候,才能打开嫁妆箱子,为什么你的人要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,偷偷跑来开箱子?”

“他不是才说了,只不过是因为好奇罢了,”兀那恒拧眉道,“我还要问你,昨晚为什么不许你的人喝酒?你又趁着我们醉酒的时候,做了什么好事?”

任谁得知自己拿命换来的巨富,突然变成了石头,都冷静不了,更何况,两人头上各还有一个不好交代的主子。

本来最有可能调换嫁妆的人是谢兰臣,但就像谢兰臣解释的那样,除非他能未卜先知,才会提前调换嫁妆——就算他真从其他地方得知消息,察觉此行嫁妆会被劫走,也不该仅仅只是调换嫁妆,而不做其他准备,让自己沦落到眼下的境地。

反而是洪廷和兀那恒,两人现在身上各有疑点,一方没法解释,为什么自己的人会偷偷躲开守卫,去开嫁妆箱子;另一方也没法证明,他们在靺鞨人醉酒睡着的时候,什么事也没干。

虽然看守嫁妆和看守谢兰臣的那个靺鞨人都表示,到达寨子后,他们并没有发现有人动过嫁妆。

但由于看守嫁妆的人,连靺鞨人溜进去开箱子都没发现,他们“没有发现有人动过嫁妆”的话便不可信了。至于那个看守谢兰臣的靺鞨人,兀那恒觉得对方偷偷打开嫁妆箱子,要么是想偷东西,要么就是被大安人买通,故意制造疑点陷害自己,所以根本不信他,而洪廷就更加不会相信一个靺鞨人的话了。

于是两人开始你来我往地互相质疑,却谁也不能解释清楚自己身上的嫌疑,反而渐渐地从两人的唇枪舌战,慢慢发展到双方人马都要打起来的地步。

但就在最后要打起来的时候,一名从山下匆匆跑上来的水匪,打断了双方间的一触即发。

对方是洪廷的一名手下,连气都不待喘匀,便匆忙向洪廷禀告道:“大人,大事不好了,同我一起打探消息的阿勒被抓走了!”

原来,在上山之前,为了及时掌握魏姝和福王等人的行动举措,以便宜行事,洪廷和兀那恒便各自派出一人,前往临近的镇上打探消息。可眼下只有洪廷的手下回来了。

兀那恒一听自己的人出了事,立刻追问道:“阿勒身手不弱,他是怎么被抓的?”

才上山的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张告示,递给众人道:

“我和阿勒刚到镇上,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,一路遇见的人都像是在若有似无观察我们似的,但我们又想,可能因为阿勒是外族人,在这里很少见到,才会引人注目。却不曾想没过多久,突然涌出一帮手持棍棒的壮汉,便朝我和阿勒追了过来,阿勒虽然身手好,可双拳到底难敌四手,他们人多势众,很快便抓住了阿勒,我也好险才逃了回来。

“本来我还不明白,无缘无故他们为什么要捉我们,直到我在逃回来的路上,捡到这张告示,才知道是因为崇宁公主的悬赏!告示上明确写着,水匪中有外族人,所以我和阿勒才会一进城就引起了人注意,想我之所以能侥幸逃脱,可能是因为我的特征并不明显,他们不确定我也在悬赏名单里,所以才没死命追我。”

靺鞨人大都不认识汉文,洪廷便直接让一个识字的,把告示上的内容大声念了出来。

听到魏姝不但雇佣全郡的闲人,一起搜捕他们,还发布重金悬赏。在场的所有水匪都是一阵心惊——这么大的阵仗,短时间内他们很难离开漳州,甚至连下山都必须要小心谨慎。

兀那恒心里还惦记着那笔突然消失的嫁妆,忽然问道:“又是雇用闲农又是重金悬赏,崇宁公主才被我们打劫过,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多的钱?”

他又怀疑地看向谢兰臣:“还说不是你们一开始就在船上装的石头,崇宁公主的嫁妆怕不是还在她自己手里?”

谢兰臣也听到了告示上的内容,对魏姝的决策既微微吃惊,又抑制不住的赞赏,直到被兀那恒询问,才回神道:“我虽然不知道公主悬赏的钱是哪儿来的,但告示上说,谁帮公主追回嫁妆,公主便会以被劫走的财物一半相赠,作为赏银。她堂堂一个公主,怎么可能会拿石头做悬赏,这也太过儿戏了。要我说,这张官府的告示反而恰好能证明,我们从神京离开的时候,船上装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嫁妆。”

兀那恒有些被说服,再次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洪廷身上。洪廷也毫不示弱地看向了他。

大约因为告示带来的压力,两人这次没再剑拔弩张,而是冷静了不少,纷纷想到,即便是对方趁自己疏忽,藏起了嫁妆,单是把那么多的嫁妆换成石头,就需要不少时间,而他们统共也只休息了半天而已,不足以让对方再把嫁妆带到山下去。

十有八九,嫁妆是被藏在了山上的某处。

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,兀那恒和洪廷一边彼此戒备,一边开始以匪寨为中心,在山上四处搜寻嫁妆的下落。

然而嫁妆还没能找到,他们就又收到了一个坏消息。他们再次派下山打探消息的人,又被抓了,被抓的仍旧是靺鞨人。

兀那恒恼怒道:“为什么每次都只抓我的人?”

洪廷道:“悬赏上说了外族人可疑,靺鞨人又特征明显,自然被抓的几率很高,我说了不让你去,你偏不放心我,才会如此。”

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,看了好几天戏的谢兰臣,忽然出声道:“可是,崇宁公主是怎么知道水匪里有靺鞨人的?”

兀那恒看向洪廷的目光,登时又变了。

洪廷却皱眉看向了谢兰臣,这些天,他已经察觉到谢兰臣时不时的拨火,不禁对谢兰臣又起了疑心。谢兰臣却迎着他的目光,十分坦荡地笑了笑,还提醒洪廷道:“今天该给兰花浇水了,大人别忘了。”

*

因为下山便有可能会被抓,洪廷等人接连几天都不敢再派人下山,可山上的食物有限,从魏姝宝船上搜刮下来的吃食,没几天便被吃完,他们又不得不下山采买。

这次兀那恒没再派人一起去,然而最后还是有人被抓了,而且要采买的食物也没能买到。

山下的人一见到生面孔便十分警惕,又听他们一下要采购许多的粮食,便更加疑心,于是米行老板一边拖住他们,一边偷偷报了官……

虽然这次被抓的不是自己人,兀那恒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,因为没买到粮食,便意味着接下来他们要饿肚子,他们一共三百来号人,仅靠山里稀少的野味,根本撑不了几日。

照这样下去,他们最终不是被饿死在山上,就是在下山被抓,总之没个善终。

每天吃不饱饭,加上嫁妆依旧不知所踪,兀那恒一日比一日暴躁起来,整个人都犹如困兽一般,甚至都没有精力再来找谢兰臣的茬。

谢兰臣却在这天忽然叫住他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,元和帝统御整个大安,手下并不缺可用的人手,想要劫走崇宁公主的嫁妆易如反掌,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,同你们合作,还要分一半的嫁妆给你们呢?”

若是几天前的兀那恒,想也不想便会回道:“自然因为大安皇帝同我们靺鞨关系友好。”可眼下,他却沉默了。

谢兰臣忽然又问他:“你想安全离开漳州,并且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半嫁妆吗?”

兀那恒当然想,迫切地想,但他也知道谢兰臣并不可信。

兀那恒沉默半晌后,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你有办法?”

谢兰臣轻轻笑了一下:“这些天我已经看出来,你确实不知道嫁妆的下落,那偷偷换掉嫁妆并藏匿起来的人,必然是洪廷无疑了。只是洪廷咬死不认,分明是他和他的主子想独吞,要从他手里分得嫁妆毫无可能,所以你得换一条路走。”

谢兰臣像是一个谆谆善诱的良师:“几天前的那份悬赏告示上说,帮崇宁公主追回嫁妆和我,便能分得她的一半陪嫁。你们的王子要杀我,随时都可以,也不急在这一时,你和你同伴的性命却仅有一次,能一下子得到崇宁公主半数陪嫁的机会,也失不再来。

“我可以为你们作证,证明水匪之事与靺鞨无关,你们只是恰好听说了崇宁公主的悬赏,才来此捉拿水匪的。如此,被劫走的嫁妆自然就是被洪廷藏匿了起来,那六七箱他们没来得及更换的嫁妆便是证据,到时由不得他和他的主子不认。

“他主子是最爱惜名声的。届时,就算洪廷继续嘴硬,他主子也会替他赔出整副嫁妆,其中一半归崇宁公主,一半归靺鞨,你自然便能光明正大地带上财物,安全离开漳州了。”

作者有话说:

下一章男女主见面。就是说,被抢了要点补偿也是应该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