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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檀又看向远处的另一件,屋里灯偏暗,隐约是个药瓶的形状。

她有些莫名,也没兴趣窥探陆尽燃为什么带着这些奇怪东西,让他早点睡,就出了书房。

四周死寂,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搏动的声响震耳欲聋,陆尽燃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,才垂了垂眼睫,把空药瓶也拾起来,还有飘落在箱子旁边,盛檀根本没注意到的一小缕黑色长发。

他拉开行李箱,里面唯一的物件,是一个盖子脱落的大金属盒,满满当当的盒子因为撞击,弄得七零八落。

陆尽燃把盒子拿出来,仔细复原,笔和药瓶摆回原位,整齐扎好的头发放在最角落的隔层里。

头发他攒了很久,在她拉着他跑过的街头风里,在她给他辅导功课的写字台上,在她午后安静睡着的躺椅边,他一点点视若珍宝地偷偷藏着,才有这小小的一束。

那支笔,她早忘了吧,他因为她和别人走得近吃醋,她不懂,以为他别扭闹脾气,找了张小狗贴纸贴到他的笔杆上哄他,托着腮问他,你看这小狗冷着脸,不爱笑,像不像你。

那个药瓶,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高烧,医院的走廊里挤满输液的人,她紧紧挨在他身边,认真研究着刚开的药,细细手指攥住他说,别怕,这个药打完,我就带你回家。

盒子最上面放着的是个小包裹,陆尽燃小心翼翼拆开,把中间碎掉很多年的杯子一块块摆好,再系紧。

这是她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,他放在家里,碰都不舍得,却被人当着面故意砸碎。

她不辞而别的那天,留给他的一张纸条,他拼命去够,歇斯底里,又被人丢进燃烧的火里,在他眼前化成灰,灰烬本来混着眼泪收在一起,可是她走得好久,太久了,久到那封尘埃一样的告别信在时间里流散消失,他怎么也抓不住。

陆尽燃低着头,一样一样拨弄。

没什么的。

在盛檀眼里,即使满满一盒她都看到,也不过以为他是个喜欢积攒废品的小怪物。

他只是她忘掉的一段插曲。

但这里面,是他从前那么多时光的全部,是他被她在乎过,偏爱过的所有证明。

陆尽燃把握到发烫的醒酒汤包装袋摊开,铺平,放到盒子里,微微笑了一下。

这个是假的。

她不喜欢他,不关心他,仅仅是拿来哄骗他的。

可那又怎么样,他这些年,连梦里都发疯地想要。

关着的房门外面,突兀响起一阵闷响,盛檀含在嗓子里的吸气声隔了两道门,在陆尽燃耳朵里依然无比清楚。

他立刻出去,看见盛檀正捏着手机走进客厅,另一只手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,应该是收拾行李划到了。

陆尽燃拉住她手腕,同一时间,她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紧张的年轻男声:“——没事吧檀檀,伤哪了?”

陆尽燃动作猛的一顿,呼吸像被扼住,脸上仍然安静。

“抽屉里有块翘起来的铁皮没看见,刮了一下,不严重,”盛檀伤手竖起白皙食指,抵了抵唇,对陆尽燃无声比一个嘘,指挥他找到医药箱,不影响地跟电话那头说,“你记得把新版剧本再过几遍,明天开机第一场,就是你跟苏白的对手戏。”

男声带笑,熟稔亲近:“我还需要你担心吗,大导演操心好新人就行了,作为你亲手调.教出来的演员,我是来给你解忧的。”

陆尽燃在医药箱里找出药棉和创可贴,眼睫深深压着,唯有指骨偶尔一晃而过的青白,泄露出一丝情绪。

他让盛檀坐下,去洗了手又回来,蹲跪在沙发边,看着她伤口流下来的血珠,用自己的手擦掉,才换药棉清理,给她包好。

盛檀戳戳他肩,口型说:“去睡。”

陆尽燃一言不发,回到书房,她还留在客厅里,跟人聊天的音量不高不低,有时一笑,穿透耳膜。

他在黑暗里,背靠着门坐在地板上,捂嘴轻声咳嗽,再正常不过的生病反应。

外面果然停了。

他也停,听上去是在很辛苦地压抑着不舒服,体贴乖巧到不行。

隔了一会儿对话恢复,男声脱离工作,关心起她的私人生活,陆尽燃病中虚弱的咳嗽再次出现。

电话成功挂断。

脚步声靠近。

盛檀好整以暇地敲了敲门:“阿燃,还不睡?”

陆尽燃仰起头,脊背抵着门板,听她就在外面,隔着缝隙,能捕捉到她的味道。

“电话好吵,睡不着,”他喝醉酒的语气柔软,拖着干干净净的尾音,“有人哄哄就好了。”

陆尽燃抬着手,掌心那块私藏的,属于盛檀的干涸血迹,被他贴在唇上。

跟她开口说着这么单纯的话时,他舌尖会若有若无扫过,淡淡甜腥在他口中湿润化掉,跟他融成一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