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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云脚步停下。

“怎么了温师妹?”

她摇摇头笑道:“无事。”

只不过刚刚感觉到一股杀意而已, 虽然仅有一瞬,却也被她捕捉到了,因为那是冲着她来的。

周围的樱花树在风中依旧静静绽放又飘零, 身后的人还在争执着到底押谁才好, 仿佛并无人注视她。

温云握紧手中剑鞘,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。

樱花树背后,冷嫣嫣小声地抱怨:“表哥, 你刚刚怎么突然这么用力拉我?你看,嫣嫣的手腕都红了。”

谢觅安背靠着树, 目光落在远去的清流剑宗众人身上, 直至再也看不见那个身影后, 才似落下千斤负重般从树后面走出来。

眼见谢觅安不理自己,冷嫣嫣撒着娇递上手腕给他看:“你瞧瞧呀,你弄疼我了。”

“是我失态了,我这就带你去寻些化淤的药。”谢觅安面上神情又恢复了温和, 只是眼神却轻飘飘的没落在实处, 整个人好似丢了魂儿, 一步也迈不开。

小九为什么会出现在清流剑宗的队伍中,而且看那样子,她还跟他的同门颇为熟稔, 她难道是冲着他来的?

还有,她为什么没死?

谢觅安惴惴不安,万般忧思涌上心头。

冷嫣嫣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,暗自撇了撇嘴, 却还是柔声道:“我看表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, 可是因为柳师姐的事儿?”

她一到吹雪岛就直奔谢家的落脚处, 本来想着趁机跟谢觅安好好相处一番, 追忆幼时趣事培养感情,却不曾想院中还住了个柳络因!

冷嫣嫣唯一庆幸的就是,她察觉到谢觅安跟柳络因像是闹了矛盾,来吹雪岛这么多天了,这两人竟连话都没讲过一句。

见谢觅安不否认,她心中一喜,又柔柔道:“柳师姐出身不凡,想必从来都是受人追捧的,脾气兴许是高傲无礼了一些,但是心底应该还是善良的,表哥你就别生她气了。”

谢觅安脑中仍一片混沌,浑浑噩噩地带着微笑点头回应冷嫣嫣的话,在听到柳络因的名字后才缓缓回神。

对,他可以去找柳络因打听小九的事!

“你说得对,我该去找师姐赔礼才对。”谢觅安眼中慢慢恢复了光彩:“嫣嫣,你自行去寻药吧,我先去找络因师姐了。”

丢下这样一句话后,他就直直往回走,只留下笑容都快挂不住的冷嫣嫣。

她银牙一咬,最后喊了声“表哥”,小跑着也跟了上去。

两人回去后才发现柳络因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,眼见谢觅安来了,她别过脸冷淡道:“叨扰谢师弟多日,昨夜宗门师弟们已来,既是如此我便回清流剑宗队伍中了。”

她先前因败在温云手中,唯恐同门嘲笑,所以一直跟着谢家走,但是眼下谢觅安为了那个谢九同她置气,柳络因反而觉得待在这儿更难受。

冷嫣嫣一听柳络因要走,心中顿时大喜过望,面上却仍维持着娇柔模样:“络因姐姐你别生气,都怪嫣嫣不好,没有好好劝表哥让他跟你道歉。”

柳络因最见不惯冷嫣嫣这幅模样,看都懒得看她,只直直盯着谢觅安,等他回应。

这次谢觅安再没让她失望,他微微躬身,诚恳道:“络因师姐,是觅安当日失言了,还望师姐见谅。”

话毕,又上前按住柳络因的手,声音温柔:“你别走。”

柳络因心尖一颤,匆忙收回自己的手,避开他的注视:“你当日很瞧不起温云,我败于她手,想来现在你也很看不上我了。”

谢觅安立刻开口:“师姐如此天骄,能胜你的定不是无能之辈,那温云必有过人之处,我不该妄自否定她。”

他顿了顿,才缓声问道:“只听师姐说温师妹年纪不大,不知道她究竟年岁几何?”

柳络因听他道歉后心中已好受许多,倒也答了:“好像十五六岁的样子。”

听到这回答,谢觅安心中猛地一沉。

果然是同一个人。她竟然早早就追到清流剑宗来了,那岂不是他在宗内打着天才名号的事儿全被她知晓了?

他又心神不定地劝了柳络因几句,总算将其安抚下来,她也不再提要搬走的事了。

但是柳络因却仍打算去跟同门一叙,还准备带上谢觅安:“谢师弟,你我在此次论剑会上虽以谢家名义出战,却也是清流剑宗弟子,总该跟同门招呼一声才对。”

她顿了顿,又补上一句置气的话:“你也好亲自去看看,我清流剑宗的的温云到底是不是真比你家的谢九差。”

柳络因素来心高气傲,她自知剑术落败于温云,虽然心中仍是不服,但是却不愿意别人说温云差。

要是温云剑术都不行了,那她这个手下败将岂不是更不堪?

谢觅安眼皮一颤,只要一想到跟温云面对面,他心中便惊惧不安。

他微笑着礼貌回绝:“络因师姐,我兄长即将抵达吹雪岛,我得去岛外接应他,需劳你替我向诸位师兄告个不是了。”

柳络因只好独自前往,不过她不知道的是,谢觅安正悄悄跟在她身后,随着她一同抵达清流剑宗院外。

他像做贼一般小心将自己的气息收敛下来,藏匿在树后静静注视着那边的动静。

然后,他便再次看清了站在人群中的那少女。

半年未见,她眉眼长开了许多,气质依旧清清冷冷,好似孤岭之巅傲寒的雪,美得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。

他的目光死死停留在那少女身上,从眉至眼,最后落在那盈盈一握的腰上。

对了,这便是他窥视多年的女孩。

他心中忽地掀起五味陈杂,又是欢喜又是恐惧。

*

温云站在人堆里当了回不说话的背景板,看着师兄们跟柳络因客气问候。

别人不阴阳怪气时,她也是懒得跟人斗嘴的。

所以柳络因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,她甚至亲切友好地笑了笑。

她竟敢嘲笑我!

柳络因顿时觉得面上难堪,回瞪一眼,匆匆道声别就走了。

温云纳闷:“她刚才眼神怎么那么凶?”

几位剑修笑了笑:“兴许柳师姐还记着败给你的仇呢。”

他们虽跟柳络因同为亲传弟子,但是第一峰素来高高在上瞧不起别的峰头,所以私下关系并不亲密。

至于沈星海,他是从外院升上来的,拜的师父也只是第一峰的某个小长老,峰内地位极底。

方才柳络因来,甚至压根不记得他也是第一峰的弟子!

发现自己被无视后,沈星海默然抱着剑,眉目冷然地吐出一句话: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莫欺少年穷!”

边上的朱尔崇大惊:“沈师弟,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句子,这也太符合我们剑修的气质了吧!”

包霹龙亦是一脸羡慕:“快教教我,我被人瞧不起的时候只会骂脏话,都不知道怎么说才比较帅。”

眼看众剑修都求知若渴地盯着自己,沈星海脸上一片赤红,方才凝出的气势烟消云散,舌头也好似打了结,磕磕巴巴地教他们念台词——

“我……我命由我……不……不由天。”

朱尔崇大声赞叹:“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,沈师弟继续!”

“天……天道不公,我便逆了这天……”

包霹龙抚掌大赞:“这句真是绝了!沈师弟大才!”

原来师兄们都欣赏这些句子!

在众人的鼓励下,沈星海原本羞耻的心逐渐恢复了平静,说得也顺畅起来了,甚至还帮着这群师兄纠正说台词时的语气。

一时间,整个院中都回荡着各类豪气冲天的台词。

温云却微微凝眸望着院外。

站在她身侧的叶疏白似有所察,而是淡淡陈述一个事实:“有杀气。”

温云拿着剑鞘,轻声答:“我知道,又有人想杀我。”

话是这么说,她却半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,反而抽出剑鞘中的火杉木魔杖,对着身后的剑修们朗声道:“师兄们,光会说词儿可不行,得配上动作才行。”

语毕,温云缓缓举起手中形状古怪的木剑,敛起笑容,顿时,一股凌厉傲然的气势倏然升起。

她手腕一抖,数道极利落漂亮的剑招使出,毫无拖泥带水之意,虽无灵力加持,动作却快得连剑影都看不清。

最后,少女立定,纤纤的腰挺得笔直,手臂高抬,似是无意地将剑指向院外某处。

剑尖,一片樱花花瓣被刺穿,浅浅红色沾染了木剑。

她的声音清亮而冷冽——

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莫欺少年穷!”

这一幕震撼了在场的所有剑修。

昔日外院弟子总爱看内院弟子们练剑,私下还会嘀咕到底哪位师兄动作最潇洒,挥剑的姿势最霸气。

其实内院弟子私下也会暗自比较的。

“温师妹这身法这姿势,我差之甚远!”

“原来不只要台词说得霸气,还得配上帅气的拔剑姿势才算好。”

就连沈星海亦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温云,一副大受触动的样子。

她收回木剑,拿了方丝帕认真擦拭着剑尖的花瓣汁水,嘴边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,似乎方才的拔剑只是在跟同门笑闹着玩一般。

躲在树后的谢觅安却惊魂未定地往后退了两步。

那剑指的,正是他躲藏之处。

分明隔了老远,他却总感觉那把木剑已经刺穿了自己的丹田,将那颗正在发热发烫的金丹从自己腹中挑出。

他害怕了,近乎落荒而逃。

温云将木剑放回剑鞘中,眼中的笑慢慢冷下去。

精神力强大的一个好处就是洞察力非凡,所以对杀气也格外敏感。

那道杀气并不强,甚至时而升起时而又消失,似乎对方也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杀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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