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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云喉咙有些紧,被他们弄得眼眶发热,想起自己刚入峰时还防着他们,她惭愧认错:“师兄,先前我说自己金丹被魔修挖了,是怕你们细查露馅胡诌的,对不起。”

许挽风无所谓地摆摆手:“这有什么,那会儿初相识,换我也不敢将这么大的事儿说出来。”

大师兄越行舟见状,反倒是对着温云拱手微躬,满脸歉色道:“先前不知温师妹身上竟背负如此血海深仇,作为师兄没能替师妹出头,是我们三个的不是。”

温云连忙将他扶起,然而越行舟的手碰上温云的手后,面上却忽然变得惊疑不定,见鬼似的盯着她。

“温师妹,你结成元婴了?”

“噗……咳咳咳。”许挽风被茶呛了一下,飞快地探出手按在温云的腕上,果然察觉到一股远胜往昔的强大修为。

三人懵懵然地看着温云,半晌都没能开口。

他们也算是年少天才了,不然也没资格成叶疏白的弟子,昔年叶疏白没出事时,他们在清流剑宗也是最顶尖的天骄人物,那些师弟师妹无一不对他们充满敬仰。

但是跟温云一比,一股卑微之情油然升起,压得三人抬不起头来。

“十五结成元婴,这是人吗?”许挽风看着温云,发出了一记灵魂拷问。

温云连忙纠正:“我下月就十六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在普遍以百年为年龄计算单位的修真界,这一岁的差距请你不要提起行么?

白御山憋了半天,声音中透出无穷的羡慕:“不愧是师父他老人家托梦选的徒弟,果然比我们强。”

许挽风亦是叹气:“难怪师尊他老人家要亲自护着你,都不管我们仨了,先前我还以为他是看你年幼所以照看着呢。”

说到这里,三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某件极重要的事。

“温师妹,你不是说师尊他老人家跟你在一起吗?他人呢?”

温云眼尖地瞥到那个刚走过来的身影,悄悄地指了指:“那儿呀。”

身着素白衣衫的清雅男子不知何时已踏进屋内,眉目间一如既往的疏冷淡漠,仅站在那儿,便让人恍若面上一柄锐利冰冷的剑,心生出无边的畏惧感。

他静静地看着三人,没开口说话。

分明已过数百年时光,但却倏忽将人引回三人年幼时的情景。

他们三人都是被叶疏白带回清流剑宗的孤儿,刚入山门时都是些孩童,对态度冷淡又严苛的叶疏白颇为畏惧,每逢练剑时,他只要这样静静地站在边上,三人就半点都不敢偷懒,生怕像其他弟子那样被师父打得下不了地。

但是他们的师父其实从来都没打过他们。

他们记不住剑招连连出错时,师父也只是冷冰冰地指出错处,再为他们演示一遍又一遍,如今细想,原来看似最严苛的师父其实连句责骂都没有过。

此刻他站在那儿,此情此景,何其相似!

师父真的出关了,他果然没有身陨!

越行舟呆呆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,面上的笑容逐渐收敛,最后郑重万分地跪倒在地,重重叩首。

“不肖弟子越行舟,拜见师父!”

他身后的许挽风与白御山亦是砰地跪倒,伏在地上肩膀颤抖。

“师父!”

三人眼中已有隐约泪光,仰头看着叶疏白,几乎不能自已。

就在这时,许挽风发现身边的温云还站着,心中一急,连忙拉扯她的裙摆,促声道:“温师妹,你怎可不跪师尊!”

他们的师尊那是修真界第一人,顶天立地的存在,便是那些高门大派的掌门也该叩首,更何况他们这些当弟子的呢?

虽然师妹天赋出众深得师尊宠爱,但若是惹了师尊不快,被逐出师门,那就不妙了!

温云默然,幽幽地往叶疏白那边送去复杂的眼神。

虽然她也挺想给他一些面子的,但是要主人向剑灵跪下,指不定他身上的主仆灵魂烙印就要判定他叛主,当场给他好看了。

“说来话长,其实我跟他的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……”

我是你们师父的主人,按辈分算来,你们也得叫我主人。

温云还没来得及解释,叶疏白将目光落到地上那三个男徒弟身上,不急不缓道:“起来吧,剑修膝下有灵玉,莫再轻易下跪了。”

师尊一如既往地高冷,这熟悉的感觉这让人心神荡漾!

他视线自虚弱不堪的三人身上扫过,发现这只是灵力耗尽的后遗症后便不再多言,只淡声问:“你们怎敢渡外海?”

听到这里,大徒弟越行舟恭敬上前,颤声道:“听闻师父您老人家与师妹被困魔界,弟子怎敢安坐!”

于是温云便听到了一个极具剑修气质的冒险故事。

叶疏白的这三个徒弟真不怕死,也从没视过飞过外海,自信过头,竟想着轮流御剑节约灵力强渡外海的法子。

计划其实是可行的,毕竟三人是化神期了,按说这样勉强能操作。

但是同是渡外海,他们的运气远比不上沈星海,别人金丹期也能独自漂上岸,他们三个化神期强者竟然在外海上迷失了方向,平白浪费了诸多灵力,若不是温云跟叶疏白赶到,恐怕这番千里救师记就要中途夭折了。

或者说,其实他们三人这才是正常人渡外海的结局,沈星海那才是意外。

三人言语间已快落泪,越行舟激动道:“定是师父您老人家寻到了我们三人,特意来将我们救下,竟劳您操心,弟子惭愧!”

温云眼神微妙地看向叶疏白,如果她没记错,他那会儿好像都没认出他们三个的声音?

叶疏白只当没看见温云的眼神,淡淡地让三人好生休息后,对她招了招手:“温云,过来。”

听叶疏白开口唤温云,越行舟只当他是因温云态度不恭敬恼了,连忙出声替她求情:“师父!温师妹不过十多岁,尚且年幼无知,您老人家勿要责怪她!”

许挽风亦是匆匆开口:“师父,您老人家一向宽和,且饶温师妹一次吧!”

在白御山的下一个“您老人家”开口之前,温云已经走到了叶疏白的身边,坦然地与他并肩而立。

叶疏白低头注视着她,温声道:“沈星海在海上捞到了几条鱼,你想吃吗?”

听到这消息,温云顿时将方才那丝尴尬抛之脑后,惊喜道:“外海居然还有鱼?那我想吃烤的,微辣。”

他颔首,一边带着她往外走,一边自然而然地回答:“好,那我等会儿就去给你烤。”

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。

踏出房门后,叶疏白仍能隐约听见里面的声音:“师父他老人家真是慈祥和蔼,对温师妹很是宽和宠溺。”

“是啊,师父他老人家……”

……

他脚步一顿。

温云当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,强忍住笑意,偏过头看着叶疏白,用打趣的口吻悠悠学着开口:“师父您老人家——”

“温云。”叶疏白声音不轻不重地打断了她的话,垂首认真地看着她:“不必唤我做师父,你我同平日那般就好。”

虽然偶尔也会自称为师玩笑,但是他不需要温云在别人面前装什么徒弟身份,她本该就是肆意灿烂的模样。

又沉默片刻后,他语气极郑重道:“我十五结金丹,三十修成元婴,百岁化神,两百岁又至渡劫境,而后闭死关沉睡五百年,照这样算,我不过两百岁。”

修士都只看境界,谁管你到底多少岁,而且叶疏白素来也不是介意这些事的性格啊?今日怎么这么怪。

明明是件毫不起眼的小事,但是叶疏白语气却严肃又认真,让温云也忍不住收起了笑意,略紧张地看着他。

他低头看着她,漆黑如墨的眸子透澈得像一汪深潭,宁静又漂亮,里面满满映着她的脸。

“再细算的话,我二十年前方由凤凰木重塑身躯,所以年龄同你相差不远,并不算太老。”

温云呼吸微微一滞,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说。

然而叶疏白却已经转身继续朝前走去。

他声音淡定如常:“走吧,去给你烤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