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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球升空到熄灭的过程并不漫长, 连带着被烤得暖烘烘的身子也极快冷下去。

沁凉如水的夜风拂来,温云小臂上起了鸡皮疙瘩,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被这颗火球骇的。

错了, 不该用颗,那个大小该用坨。

火球术的加强版竟恐怖如斯,究竟是玄天秘境的魔力过于浓郁, 还是温云现在的实力过于惊人, 已经无法判断了, 但温云还是更倾向于后一个理由。

她这念头方才升出, 心意相通的小火龙就露了个脑袋出来,满目鄙夷:“分明是我选定的新杖过于强大!”

话毕, 不等温云扒拉它脑袋,它就先一步躲回杖中了。

叶疏白漂亮的下颔线依然呈现上仰的姿势, 注视着火球消失的方向, 再低头时, 静谧的眸中似乎藏了某些光彩。

“温云。”他开口唤她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我想学魔法。”

温云愣了片刻,反应过来后才明白这个“学”的意思, 不是先前那样胡乱学一通,他是想认真地从头修习魔法了!

她精神一振, 脱口而出:“原来我居然强大到让你产生了转职成为魔法师的念头!”

叶疏白并不清楚她口中所谓的转职是何含义, 他幽黑如墨的眸子清清亮亮的, 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头顶。

也不知为何,玄天秘境的天似乎格外的低,低到让人产生一个错觉。

伸手可揽错落星河,抚剑可斩皎皎明月。

“这两日之所见所闻, 宿垣前辈留下的告诫, 自他之后再也不曾出现的仙人, 这些都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。也许仙人正如你先前所猜的那样,他们以魔力淬炼神魂,以灵力淬炼身躯,如此说来,他们修炼大成之前也曾是同我们一般的凡躯。”

自千万年前,人人都渴求成仙之道,期待有朝一日能盼得仙路降临,仙人抚顶授长生,盼有朝一日亦能踏入上界,成其大道。

但是从没人思考过,到底什么是仙?仙真是天生地养,生来就能破碎虚空,掌缘生死,生来就凌驾于众生至上吗?

他们都说,修成飞升大道后叩仙人,由仙人接引便可入上界。

成仙既是逍遥自在之路,那为什么一定要按着仙人所降下的仙路才能踏天而行?修士穷其一生修炼无非求得大自在,最后成仙却是低头叩仙,何奇讽刺?

而自宿垣前辈三千年后,多少灿若星火的天骄叩问仙人而不得回应,自步入修途的最后一步始终迈不出去,空等成白首枯骨,只能跪在玄天秘境坐化成烬。

不得仙人应允不得飞升,这同栅栏之中的牲畜有何区别!

叶疏白开始质疑仙人,也质疑起修真界这千万年的传承。

他声音起初似凉风般飘忽,而后逐渐坚定:“所以仙路断绝无妨,无仙人接引亦无妨,剑不是生来便利的,路也不是天地之初就有的。”

那清冷如高岭的男子执剑一点长空河汉,带出的灵力同头顶的星火点点隐约相连,似攀天之路。

他仰头长望,似问苍生,也问苍天——

“吾辈修士,何愁不能自辟一条登仙路?”

*

温云同叶疏白又在玄天秘境中再搜寻了一番,再没寻到任何有关仙人或是宿垣前辈的痕迹。

小火龙却是兴致不减,又搜罗到一堆宝石,很稀罕地让叶疏白替它收好了。后者扫了一眼,发现这龙拼拼凑凑了三两日,勉强也凑够了一块灵玉的价值。

廉价劳动力莫过于此。

倒是两个不要脸的大人跟在小火龙身后捡漏,还真又发现了一处隐秘的灵玉矿脉,皆是最上乘的极品灵玉。

温云面不改色地将这些灵玉尽数撬下,带着新的龙骨魔杖同一个鼓囊的芥子囊通过传送阵回了清流剑宗。

传送阵的另一边是在第十峰,只不过具体的位置仍没有落定,时而落在峰顶,时而落在山脚,只是没想到这次落在了三位师兄所居的半山别院外。

温云正想上去打个招呼,却听院内一声醉意熏熏的怒骂:“师父果然为老不尊!又不知道把温师妹骗去哪儿了!”

是熟悉的大师兄醉骂声。

有了上一次的经验,这次她非但不觉尴尬,反而拉了叶疏白一同往院里偷窥。

果不其然,又到了三位师兄的把酒夜话时间,兴许是知道叶疏白不在,两个当师弟的也不拦着越行舟,反而热心地替他斟酒。

许挽风懒散地靠坐在白御山的身上,抱了一条腿,打趣道:“修真界又不禁止师徒恋,我看师父跟师妹郎才女貌正正般配,唯独师父这年龄老了,师妹又太年幼,未免有老牛吃嫩才的嫌疑。”

人前寡言的白御山在这种事话就多了,他闷声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,师徒恋无妨,只是若有朝一日要改叫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作师娘,心中无法接受。”

越行舟继续骂:“足足五日了,咱们再不把他们找回来盯着,怕是孩子都有了!”

听到这里,温云听不下去了,拉了叶疏白飞快逃离此地。

再听下去她的老脸都要没了!

这月的宗门内倒也太平,各峰弟子都忙于重建第一峰这件大事。

若真要说有什么事,最大的无非就是越师祖在第十峰的山脚下绑着荆条跪了半个月。

宗门的众剑修虽然心中好奇得紧,却不敢去凑师祖的热闹,只能每日假装路过第十峰,悄悄地去望一眼。

另外一桩热闹,大家就都敢去看了。

朱尔崇师兄被他师父派去清理第一峰的茅坑,还不慎被正在搬木材的包霹龙师兄顶到了坑中,朱尔崇怎肯罢休?爬上来后把包霹龙给弄了下去,两人当场赤手空拳地在缠斗起来,甚至险些为此拔剑上生死台。

之所以没上,只因这两人当时都舍不得去碰自己的剑,怕弄脏了老婆。

当时在第一峰上的所有弟子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跑去围观,就连各位峰主都不例外,第十峰的许师祖更是特意拎了峰上的六个小孩,御剑赶过去看。

只不过听说围观的人都退散了,因为现场恶臭不止,两位当事人的状况更是惨绝人寰,连一个劝架的都没有。

谁敢去劝啊?去下得去手扒拉这两个人啊!

温云听到这话后揪心不已。

“你不好好带孩子们练剑,反而带他们去看两个粪人互搏?”

许挽风面色如常,甩出扇子半遮住脸,只露出那双盈盈似笑的桃花眼,悠悠道:“谁让师父跟师妹都不愿带孩子,我生来散漫好玩乐,总不能指望我教出跟师父一样古板又无趣的剑修吧?”

说罢,又拱了拱手拜别道:“听说那两人今天又约了架,我得赶紧去占位置,师妹,告辞!”

温云:“……”

清流剑宗这一辈的剑修是越来越不像样了,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隔三差五就发生一回,因众剑修忙于看热闹,第一峰的修缮工作进展缓慢,温云他们走的时候第一峰是什么样,这次回来还是什么样,传说中的掌门接任大典盛会遥遥无期。

温云其实挺想去第一峰看热闹的,但是叶疏白想要正式修习魔法钻研新的飞升之道。

唉,抱憾放弃围观朱尔崇和包霹龙两位师兄又一次大战的机会,可惜,可惜!

她只好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,回峰这两日里特意为叶疏白编排了一本详尽的魔法师素质教育手册,预备从头培养这位魔法学徒。

又是夜黑风高时。

此刻月明如镜,身后万里群山延绵静谧,鹤鸟归巢将歇,偶尔可听闻风过松叶簌簌,或是再缥缈些的清越剑鸣。

再留神听,还能听到第一峰上朱尔崇跟包霹龙的对骂声。

一男一女并肩坐在屋顶,那纤小些的身影抱着一根古怪的杖,坐姿散漫,束发松垮,掉了一缕搭在肩上,脚也悠悠哉哉悬在屋檐晃荡。

“冥想这种事最忌讳被打扰,最好就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进行,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早上起不来了吧?”

来自大魔导师的解释并未得到叶疏白的理解。

月下的男子一派光风霁月,偏偏开口就杠:“你我的修为并不需要睡眠,吐纳天地灵气便足矣。”

温云懒得理他,被杠得憋了一肚子,摊出一卷纸,提笔落痕,龙飞凤舞地写出一段好长的冥想之法给他。

“给你,自己看。”

她写的全都是最难懂的龙语,要的就是刁难叶疏白,要他好言好语地求求她,还要承诺以后天没亮不许把她叫醒去练剑才行。

叶疏白的老实性格她再了解不过,小小的刁难就可以让他向自己低头。

身侧的男人如她所料,低头了,只可惜面朝的方向不太对劲。

叶疏白低头看向龙骨法杖,声音和缓道:“小红,你想要双色宝石吗?”

话音刚落,一团红色火焰便从龙骨法杖上端龙首蹿出,迅速凝成实质,化成一只小红猪飞扑到叶疏白怀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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