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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我得好好思考一下,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西方罗刹教里当堂主。也许,可以借着这次的事……

裴湘转身回屋,心里慢慢琢磨着,刚刚她和白冥的对话会不会传入玉罗刹的耳中。

——白冥以为只有执法殿的人在监视裴湘,所以他敢来找她。可是按照裴湘的推测,因为那本无名剑谱的原因,她现在应该也在玉罗刹的观察名单内……

次日辰时,执法大殿。

教主玉罗刹没有出现,只是派人传达命令,让相关之人把来龙去脉辩白清楚,他过一会儿再过来,直接听汇报。

几位长老和堂主躬身领命,而后才纷纷落座。

执法堂的一名执事弟子开始陈述案情始末:

“据查,南七堂堂主李三凯在出事的那天晚上,曾和属下谈及,他收到邀约,要去和同在黄羊镇的其他几名堂主聚会。出发前,南七堂的副手李兆和崔思山都曾询问过李堂主,参加聚会的堂主都是谁,是否需要属下接应?

“李堂主只是笑而不答,并没有说出都有哪些人参加宴会。但是,在骑马离开之前,他十分高兴地感慨了几句,说是昔日的仇人有求于他,不得不笑脸相迎,说不定,他今晚还会艳福不浅,摘下最难摘的那朵花。”

这话让大殿内的气氛莫名浮动起来。

几名长老和堂主都看向了裴湘。

在场的人都清楚,这位天姿国色的裴堂主和李三凯有仇。而结仇的缘由就是,好色狂傲的李堂主对裴湘心怀不轨,屡屡制造争端麻烦,想要驯服裴湘,让她主动委身于他。

坐在左手第二位的中年大汉嘿嘿一笑,表情有些猥琐:

“南七堂的实力强于北六堂,李三凯那厮确实仗着年纪大人脉广就想要欺负人。我亲眼见他威胁过裴堂主几次,这些事情在教中不是秘密。”

白冥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既然如此,我们就找到了裴堂主毒杀李堂主的缘由了。”

裴湘奇怪地问道:“什么缘由?白长老是喝多了吗?”

白冥的眼中露出一种无奈,仿佛不愿意再听裴湘的狡辩之词,他晃了晃头,而后才用一种充满了尖锐之气的声音说道:

“北六堂屡次遭到南七堂的打压,裴堂主想要同李堂主谈和。但是,李堂主总是犯一些男人们喜欢犯的错误,想要借此占占便宜。裴堂主不愿意,就趁机毒杀了李堂主,还在他身上刺了七七四十九剑泄愤。”

裴湘微笑,用一种包容傻子的语气说道:“白长老编故事的水平有待提高,应该再多看看话本。”

白冥脸色变冷。

另一位执法长老立刻帮腔:“裴堂主,不是我们执法殿要针对你,而是你的嫌疑最大。当晚入住黄羊镇的几位堂主中,只有你证明不了你身在何处。我们询问过你,但你说,你在镇外的林子里独自练功,没有见过第二个人。恰巧,李堂主去赴宴的地点,就是林子的方向。”

“确实巧合,但也证明不了什么。而且,既然李三凯说过,他是和几名堂主聚会,那么,你们就不该只怀疑我一人。”

白冥回避了裴湘的质疑,冷声道:“裴堂主,你现在这样有恃无恐,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吗?”

“我问心无愧。”

“既然问心无愧,就请裴堂主解释一下,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劫掠火药的地方?”

白冥说着话,往大殿外一扬手,就有执事弟子压着两个人走了进来。

“你们是何人?”

“弟子、弟子是北六堂杨朗。”

“弟子是北六堂谢秋雨。”

白冥目光明锐,扫视一周:“诸位,这两人是被李三凯的副手崔思山擒获的。当日,李堂主去赴宴,没有离开多久,又急急忙忙地返回来,说是要把他们押运的霹雳堂火药连夜运往总坛。李堂主的属下没有异议,按照吩咐把三车火药送出了镇子,由另外一拨人马交接。

“但是,在交接的过程中,南七堂的崔思山发现了一些不妥。当时,这两人眼神闪烁,态度慌乱,崔思山立刻意识到这其中有诈,当即就拦下了交接事务,想要再次核实。对方就忽然翻脸,趁着南七堂弟子不备,直接抢了三车火药逃跑,还打算把南七堂的人斩草除根。

“幸好,崔思山武艺出众,又随身带着迷药和暗器,才带着南七堂的部分弟子杀出重围,他还特意擒获了这两个胆小慌乱的家伙。经过执法殿的审问和搜查,我们确认,他们都是北六堂的新入堂弟子。”

西三堂的堂主插话询问:“那个匆忙返回的李堂主是假的?”

白冥点了点头:“我们事后推测,那人应该是易容的。凶手杀死李堂主之后,取得了他身上的钥匙和信物,骗过了看守霹雳堂火药的南七堂弟子。”

“我看呀,执法殿改命叫推测殿好了。”裴湘扑哧一笑。

几名执法殿的执事弟子怒瞪裴湘。

裴湘打量着所谓的“证据”,摇了摇头:“我没有在北六堂内见过他们。”

执法长老冷笑:“没见过?他们俩的身上都带着北六堂的身份令牌,也知道你们分堂的暗语。”

“令牌可以假造,暗语可以被泄露。”

“老夫已经询问过执事殿的几位长老,令牌确实是真的,裴堂主,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罗刹教的令牌都是特制的吧?”

裴湘依旧十分镇定:“人是可以收买的。况且,我若是想要做背叛罗刹教的事,就该慎之又慎,怎么会让两个胆小如鼠的人揣着北六堂的身份令牌劫掠火药?”

“裴堂主真实巧舌如簧,须知世事……”

一名执法长老正在反驳裴湘,忽而,隐隐的冷肃威压自四面八方袭来,大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凝下来,说话之人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众人全都收敛起脸上的丰富表情,变得十分恭谨万分肃穆,他们齐齐起立,面朝台阶上方的教主宝座躬身下拜。

“属下拜见教主!”

裴湘低着头,耳边传来一道春水般撩人的声音。

“免礼吧,都坐下。”

重新坐好后,那道十分悦耳又暗藏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:

“白冥,你来说说,你们都吵出什么结果来了?我那三车火药找着了吗?”

白冥不敢有任何迟疑,马上向玉罗刹重复了几人之前的对话。

裴湘垂着视线,竖耳细听,发现玉罗刹确实积威深重。

白冥之前大概是恼怒裴湘的不合作,态度变得咄咄逼人,颇有些不合作就你死我活的意味。

可面对玉罗刹时,他不敢隐瞒任何一句话,把利于自己的和不利于自己的对话,全都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,甚至还稍稍模仿了一下众人的语气和神情。

玉罗刹听完,轻笑一声:“裴湘,那晚,你在郊外的林子里练武?练习的是哪种武艺,见不得人吗?”

裴湘趁着回话的机会,抬头望了一眼大名鼎鼎的玉教主。

这是年轻版的玉罗刹,带着半张银色面具,没有雾蒙蒙一片。

他的眼睛里漾着春风桃花一样的潋滟笑意,却又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凉,他不曾做出任何讥诮的表情,但却令人觉得,他能看穿一个人心里所有的秘密。

被这个男人注视,胆怯和臣服便随之而来,他仿佛是诸天神魔,让人忍不住产生匍匐膜拜的冲动。

——这是练得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功?

裴湘心神紧绷,严阵以待,但是表面上,她从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敬服激动,每一丝儿头发里都散发着谦卑恭顺。

为了骗过自己也骗过玉罗刹,她把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活跃念头团起来,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记忆阁楼的一个小房间里。

“回教主,我、我认错,请您责罚!”

“认错?”玉罗刹语气淡淡。

“那天晚上,属下陷入了挣扎当中,因为第二天就要上交剑谱了,属下、属下曾经产生过偷看的念头,之所以独自一人偷偷去树林,就是因为属下陷入了这种煎熬当中。”

“你看了?”

“属下没有,对教主的忠心战胜了对剑法的渴望。”

“既然没有做错事,就无须受罚。”

“可是,属下确实动摇过。”

“一个人心中有了背叛的想法,就应该得到惩罚?”玉罗刹柔声询问,语气诚恳。

“九天十地,诸神见证,属下确实愧疚不已,但是、但是,属下万万不敢影响教主判断。”

玉罗刹和一脸热切崇拜的裴湘对视片刻,神色莫测。

“裴湘,你若一定要认罚,就去中原走一趟吧。只要你能从霹雳堂的堂主那里弄来雷震子的配方,就算是将功抵过了。”

裴湘心中一怔,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离开西方罗刹教的机会,她不动声色地躬身领命,随后便不再说话。

白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他有些不太甘心地问道:“教主,那李堂主……还有那三车火药?”

“白冥,我给你执法长老的权利,是让你做事,不是让你在教中拉帮结派的。那些证据的真假,你心里该有数的。”

这话让白冥脸色惨白,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滑落下来。

“教主饶命。”

“我本来想要饶你一命的,因为我觉得,人都免不了有点儿私心,只要不犯大错,我总愿意再给你一些机会的。可是,刚刚裴湘告诉我说,一个人心中有了背叛的想法,就该受罚。我忽然感到十分的高兴,白冥,你应该让我证实一下,这种高兴的情绪是不是真实存在的。”

“教主饶命,属下从来没有背叛教主的想法。”

玉罗刹温和一笑,他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,地上的白冥就再没有了呼吸。